安春掐灭了烟,用大拇指摸着鼻尖掂量,说行吧,试试看。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米总很是高兴,开心得笑出了三下巴,“今天我们就算是尽释前嫌了。”
“你想多了。”安春把头扭到一边,看都懒得看他。
尽管有点尴尬,米总还是赔着笑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还可以一起做点事情,做点善事。
“你知道的,我真的挺欣赏你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永远也不会欣赏你。”
“这不重要,这不重要……”米总拿出手机,给了安春一个电话号码,说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朋友,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打过招呼了,告诉他是米勒介绍的就行。
安春看向他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串电话号码前面,写着名字“张伟”。
只要待在自己的房间,安春就时常看着不锈钢防盗窗外的泡桐树发呆。
在这个季节,泡桐花已经完全谢了,珠颈斑鸠也成天躲在枝丫上的窝里睡觉,没那么吵了。叶片之间挂着一簇簇泡桐果,像是一小串一小串的青葡萄。安春在网上搜泡桐果能不能吃,结果搜到它是一味中药,可以治疗咽喉炎症,但也从没见过有人来采摘。
在金盆岭第二机床厂职工的宿舍大院内,除了安春这样的青年租客,更多的是机床厂的退休老人,他们整日养花打牌,日子过得清闲自在,和焦虑的年轻人反差挺大。
安春有时候会想,这些老人年轻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虽然听过“艰苦奋斗”之类的笼统描述和老生常谈,却实在很难感同身受。
同时,他又不免继续去想另一个问题:我们这一代人老去以后,又会活成什么样子?
“你要我问的,我问到了。”
何涛把头上的牛仔帽扔在安春床铺上,用手掌从额头往后抹,梳了梳头发。
“不过我想不明白啊,你怎么又在帮那个米总做事呢?”何涛是安春的室友,两人一起租住这间二机宿舍大院的老旧房子。
何涛没有工作,游手好闲,却总有办法过日子,久而久之,在社会上得了一个“帽子哥涛别”的诨名。“帽子哥涛别”和“名侦探鹌鹑”是同乡,安春远在常德的父亲曾经有恩惠于何涛,即便安春和父亲关系闹僵,父亲还是委托何涛关照他。
去年,安春接了米总的委托,后来又为了一个名叫追追的女孩子和米总争吵闹翻,被米总的马仔打了一顿。这件事后来逐渐变得复杂而痛苦,在安春不长的人生中,算是最为深刻又曲折的经历了。追追的事像一把刀劈过胸口,让血淋淋的心脏露了出来,去感受空气中干涩的残酷。虽然后来伤口结了痂,但幻痛没有消失。
当时,帽子哥替安春教训了回去,不过心中恶气仍在,所以对安春又去接米总的委托有些不满。
安春说自己不是想帮米总做事,只是觉得那些被传销公司骗了钱的人挺可怜的。他让帽子哥别管那么多,问到什么了直接说就好。
“你说的这种‘可怜人’我看都是自找的,要不是自己贪心想发财,也不会这么惨。”帽子哥不吐不快,“再说,这种可怜人多得去了,你帮得过来?”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做一个好人挺难的。经过去年那些事之后,我反而想通了,既然谁都没办法做一个绝对的好人,那么至少也可以放松些,尽量做一个好人。遇到可以做的事情就去做一做,能帮得上就帮,帮不上也不用自责了。”
听他这样说,帽子哥忍不住抿嘴笑了。
安春有些恼火,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帽子哥说不是他说的话好笑,“我刚刚只是想到了,你和你爸关系那么差,这话倒是和他当年劝我的时候,说给我听的那些一模一样。”
“快点讲吧,你问到什么了?”安春让他别提不相干的人来打岔了。
“你不是要找那个黎万钟在哪里赌吗?”
帽子哥说,他打听到了一个人,一个多月前,在高桥那边和黎万钟赌过。
“走。”安春站起身,把床铺上的牛仔帽捡起来,丢给帽子哥,说现在就去找这个人。
帽子哥一脚踏进解放路的“城市玩家”游戏厅,手插口袋走过一台台抓娃娃机。在跳舞游戏屏幕和赛车游戏的座椅之间,见到了“捕鱼达人”的游戏台。
一个穿格子衫的青年坐在电子屏“鱼池”的一角,正在摇动手柄,按着按钮,放出渔网去网一只缓慢游过的大鲸鱼。
“哎呀!我……”
连续几张网都没有网中目标,他正要大骂一声脏话,抓几个游戏币重新塞入,就被人搂住了肩膀。
“朱玻是吧?”
“你谁啊?”朱玻看着何涛的脸,显然不认识他。
“帽子哥听说过没?”游戏厅里音乐太嗨,何涛凑近他的脸,让他先别玩了,劳逸结合,出来休息一下,顺便有点事要问。
朱玻紧张起来,说就在这里问行不行。
“放心咯,不找你麻烦,就问点事。”何涛拍拍他的背,称这里太吵了,出去请他吃冰激凌。
朱玻接过何涛手上的冰激凌,说自己不怎么吃冰东西。
“你不吃啊?”帽子哥啃了一口冰激凌上的脆皮,指着旁边小巷口的方向,“不吃先帮我拿着,我等下吃。”
安春已经在小巷口等着两人了,看见冰激凌,他感叹帽子哥一年四季都吃这东西,怎么就不怕吃坏肚子。
“多拉屎才能减肥嘛,你看我身材多好?怎么吃都不胖!”涛别笑了笑,朝朱玻一努嘴,让安春别管冰激凌了,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
安春丢掉手中的烟头,问朱玻最近是不是和一个叫黎万钟的人赌过。
朱玻却表示没听说过这个人。
“你上个月是不是赢了一大笔钱,还记得不?在高桥那边友谊安置小区的场子里。”涛别嚼着冰激凌提醒他。
“哦!没错,赢了十多万。”朱玻这回记得很清楚,是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像个很精明的老哥,但赌技确实不怎么样,又好面子,输红了眼,就和他一赌到底。朱玻记得这个人,但是不知道名字。他告诉安春,玩赌的如果不是有欠债或者借款,一般不会问别人名字,不太礼貌。
“你不是在帮他洗钱吧?”安春捏捏鼻子,直接问了。
“洗钱?”朱玻一愣,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
帽子哥把吃完的冰激凌棒丢进巷口小卖部的垃圾桶里,又拿过朱玻手上的那一只。一边去扔包装袋,一边含着冰激凌给安春帮腔,让他老实交代。
朱玻称绝对没有。赌归赌,洗钱这种事情太危险了,没那个胆子。
安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有疑色,问他那赢的钱如今在哪里。
朱玻告诉他们还债了。
“全还债了?”
“是啊,债主老哥当时也在那个场子,就全还给债主老哥了。”
涛别问债主是谁,怎么会欠他那么多钱。
“悟空。”朱玻给了帽子哥一个诨名,说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自己输了那老哥很多钱。
“哪个悟空?哦,那个瘦猴子,我知道了,确实是个老手,不过不熟。”
帽子哥涛别盯着朱玻,歪着嘴笑了笑,说他看上去不像是个会洗钱的。
安春认同帽子哥的看法,也说不像。
朱玻告诉二人,不过那天在场子里听人说,那老哥输过很多钱,在很多地方都输钱,合起来几百万是有了。
帽子哥问他知不知道,这个黎万钟还在哪里赌过。
“听他提过四方坪和大学城的场子。”朱玻说,他觉得这个老哥也不像是玩洗钱的,真的就是个新手,不知道被谁带进来赌,可能一开始赌赢了一点,尝到了甜头。后来就一直输,越输越红眼了。
帽子哥笑他讲别人还挺有一套。
“那是。”朱玻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自己还算稳,只要不借高炮,总还是有翻红的时候,只要自己愿意,想上岸也不算太难。
安春打断他们的谈话,问黎万钟有没有可能去好几个场子,找不同的人赌是为了打掩护。
“他不是有一千多万吗?用输十几万这种事来混淆视听,输得更大的才是洗钱?”
帽子哥摇摇头,认为不会。
“十几万也不是小钱啊,输给他这样的人,要输多少笔才能混淆视听?这也太不划算了。”
“这肯定不会的。”朱玻觉得安春的想法好笑,说哪个老哥会这么洗钱,真是散财童子财神爷咧!最好都让他给遇到。
“你知道崔远这个人吗?”安春还陷在自己的思考里面。
朱玻嘟着嘴想了想,表示没有印象。
“那你还有认识的人,接触过黎万钟吗?”
“没有了,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知道我和他赌过的。我真的就和他赌过一次,一点都不熟。”朱玻有点无奈,说不过他觉得可以去问一个人,河西的场子,那人都挺熟的。
“谁?”
“李猜猜。”
“你还跟我卖关子?猜个屁,快说。”帽子哥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没有咧!”朱玻哭笑不得,说不是让他猜,那人姓李,名字就叫李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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