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周哥也吃完了粉,擦着嘴凑过来一起看,见到是郭跃的寻人启事,他才有点尴尬。
“对了,晚上来我家吗?今天正月十五,我请你吃元宵。”
他故意拉汤霞走开。
“好啊,我是农村人,还没吃过元宵呢!”汤霞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问他知不知道元宵和汤圆有什么区别。
“我想想啊,元宵大一些,只有甜的;汤圆小些,有糖的,也有肉的。”
周哥明显是不知道答案,他在乱说一通,但汤霞却很开心地笑了。
回想起那天,他在澧水河边和自己说要谈朋友的时候,汤霞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有多喜欢眼前这个人。她喜欢的是和这个人在一起时的感觉,一种像是从好环境中成长出来的人身上,舒服的感觉,没有苦味。
她沉浸在这种恋爱里,正月很快就过去了。那些四处贴在电线杆和围墙上的寻人启事,经历了一天天的风吹雨打日晒,渐渐成了模糊一片的纸张,又被别人新贴的启事覆盖,再也看不出写的是什么。那个雨天说有需要会再过来找他们的警察,也没有再来。
郭跃仿佛从她存在的人间蒸发了一般,不再与她相关。
5月,天热起来之后,周哥选了个好日子,请媒婆去霞妹的老家太青山提亲。
一切都很顺利,媒婆嘴皮子跟抹了油似的,把周哥夸成了一朵花,说是霞妹前世修来的福,让家里人笑得合不拢嘴。后来霞妹干脆向崔远辞掉了碟皇的工作,离开了寄住的表叔家,搬到周哥家里,和他一起过日子。
10月转秋之后,霞妹和周哥结婚了。周哥特地到隔壁喊崔远一定要来参加婚礼,汤霞走了之后,他没有再请新的帮手,本来推托说要看店走不开,但也招架不住周哥的三请四催。
崔远在宾馆吃完中午的酒席,写了人情簿之后,周哥还坚持不许他离开,要留他一起去家里吃晚饭、闹洞房、陪十兄弟[1]。
“你还在听?”
等新房里起哄的宾客们热闹散去,崔远摸了摸床头柜上的那台随身听,问化着新娘妆、穿着红衣裳的汤霞。
“是呀,你送的。”
汤霞见崔远没有再搭话,只是站在衣柜边,盯着床头一动不动,问他在看什么。
他回过神来,说婚床床头的那对鸳鸯,雕得真好。
汤霞说哪里好看了,这床是婆婆特地请木匠打的,自己还觉得俗气呢。
崔远告诉汤霞,他家的床头,也有这样一对鸳鸯,自己从十几岁搬到县城住,一直睡到现在,感觉挺舒服的。
“那你还蛮怀旧的。”汤霞撇撇嘴,说自己只想睡席梦思。
“新娘子呢?不要躲着我们不出来啊!要开席了!”
门外的宾客们,又开始大吵大闹起来。
“来了!来了!”汤霞冲门外回了两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崔远说:“你也快来吧,周哥还说让你陪十兄弟的。”
“好。”崔远歪头看着撒在大红龙凤丝绸棉被上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让她先去,说就过来。
酒席上,大家纷纷举起酒杯,祝福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今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好消息,悉尼奥运会刚刚结束了,我们中国金牌排名世界第三!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国家现在越来越强了。那么我觉得,这对新人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里组成了家庭,必须要跟得上国家的发展速度,幸福、富有、早生贵子、冲上云霄!大家说对不对?”
支客士率先发言,说了些俏皮话,逗得满堂欢笑。
新郎官周哥站起身来,在掌声和喝彩中举起酒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首先感谢了汤霞的家人对这场婚姻的支持,接着感谢了自己父母的养育之恩和谆谆教导,许诺一定不辜负他们,带着媳妇儿过上幸福的生活。
“接下来,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位朋友,”杯中再次斟满酒之后,大家都在注视着周哥会把酒杯对准谁,“崔老板,要是没有你当年心肠好,招了霞妹去你的店里打工,我也不会和这么漂亮的姑娘相遇,娶到这么心爱的媳妇儿,我敬你!”
“我祝你们……婚姻圆满,白首偕老。”
在众人的欢呼叫好声中,崔远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次日,汤霞从睡梦中醒来,宾客散去,新房已经变得清净。
早晨洗漱、换煤、烧水、吃早饭、出门买菜、回家洗衣。下午打扫、收拾、做几个菜,同晚归的周哥一道吃晚饭。入了夜,就去洗澡、看会儿电视、重新躺回被窝,等新的一天到来,等肚中的孩儿慢慢长大。
周哥跟着霞妹进到卧室,扶着她的肩膀,悄悄提议一起洗澡。霞妹羞着说不行,自己要先洗,于是她拉开抽屉,去找些换洗的衣物。
她翻来找去,有些困惑,自己新买没多久的一条内裤好像不见了,本来打算今天穿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崔远站在柜边看床头那对鸳鸯的眼神来。
“怎么了?”周哥看她拉开抽屉,又愣在那里。
汤霞皱着眉想了想,迟疑了一下说没事。
从此以后,崔远这个人慢慢沉入了记忆的深处,很少浮现在汤霞的生活中。
4
安春与何涛穿过望月湖小区,来到一处药店旁边的彩票投注站。
店内泛黄的墙上贴着走势图,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往期开奖记录。走势图下面,是一张散布着报纸和复印纸的平板大长桌,还有几把塑料扶手椅。
“买彩票在那边。”一个皮肤细嫩得像未成年人,却留着八字胡的小伙子,指了下柜台边另一个年纪大的男人。
“你是李猜猜?”涛别手插在裤兜里,说不买彩票,是来找人的。
“你是帽子哥?”小伙子看着涛别头上的牛仔帽。
“你知道我?”涛别嬉皮笑脸。
李猜猜说不认识,让他也别来烦自己。
“我不烦你呢,就是想找你帮个忙,打听点事情。”
涛别把手搭在李猜猜肩膀上,被他用力拿开。
“不要碰我!”
“莫要这么大脾气咯,交个朋友要得不?”涛别的脸垮了下来。
“我不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也帮不上你的忙,你不要来我这里搞事,好不好?”
李猜猜让他赶紧走。
“我嬲呢!我是什么样的人咯?你讲一讲?”帽子哥涛别捏紧拳头,咬着腮帮子,来了火气,“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你自己觉得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要在我这里搞事情,后果自负。”李猜猜说完,柜台那边的男人也站了起来,保持着警惕。
“哎哟!我好怕哦!”帽子哥撇着嘴装模作样。
“你别这样。”安春让他少讲两句,说人家实在不愿意帮忙,就回去算了咯。
“走好。”
李猜猜做了一个请客出门的手势,安春却没有马上动,他望向李猜猜身后的桌面。
“你是在看塞林格的小说?”
“你怎么知道?”李猜猜回头望了一眼,书脊和封面的字都很小,不靠近根本看不清楚。
“这本我看过,《抬高房梁,木匠们;西摩:小传》是吧?”安春说,自己记得封面的样子。
“是啊,这本我刚开始看,不过我最喜欢他的是《麦田里的守望者》。”聊到塞林格,李猜猜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也挺喜欢的,看了两遍。”安春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说自己以前高中的时候不好好学习,就找小说看。本来觉得它是本世界名著,应该会讲很多华丽和高大上的道理,没想到讲的是一个差生的堕落,简直和自己太像了。
“那我比你看得多,我看了十几遍。”李猜猜一笑,指着墙角的小书架,来证明自己不是在说大话,“你看,书都翻得好旧了,像块抹布。”
“不过,我觉得霍尔顿其实不能说是堕落,而是一种反抗。”他又补充了一点自己的看法。
“对啊,对虚伪的社会来说是堕落,但其实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反抗。”安春赞同他的观点。
“你们想找我问什么?”聊了几句书,李猜猜松了口,让安春讲来听听。
安春说就想问两个人,黎万钟和崔远。
“你是警察?”
李猜猜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狐疑地打量着安春,说感觉也不像啊。
“不是呢。”安春赶紧问,“你知道他们两个?”
“他们赌过。上个月吧,就在黄鹤安置小区的一个场子里,黎万钟总是输钱,输了崔远二十万没给,打了欠条。”
“崔远是因为二十万杀黎万钟的?”帽子哥此时也消了火,加入他们的谈话。
“我不知道,有人是在传这个事。”李猜猜把手撑在椅子上,又猜测道,“难道他们两个,欠你们钱?”
“没有呢!”
帽子哥朝安春使劲努嘴,说自己只是在帮他的忙,这事本身和自己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我也是在帮别人的忙。”
安春告诉他说来话长,简单讲就是,黎万钟很有可能是个搞传销的,骗了很多做发财梦的人。富人还好,有些穷人倾家荡产,还挺可怜的。有人听说他死前输了很多钱,觉得很有可能是把钱洗了,拜托自己查查看;如果是洗钱,能不能把钱找回来,还给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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