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说道:“如果是同伙犯案,倒可以解释第三点,当天的两个人都是王昭年的同伙,在酒吧把他弄晕带走,然后威胁酒保为他们保密。酒保也不想惹事,就答应了。”
宋归宜摇头,“你没去过现场,所以不知道这不可行。那个酒吧从门口出来不到五米,就在监控范围内,而且一个昏倒的成年男人很重,很难在十分钟里避开监控,又小心翼翼地把人弄走。”
黎素问道:“那你是觉得这人是自己走出去的?”
宋归宜点头,“这也是个合理猜测,在黄宣仪去洗手间的时候,这人也起身离席,然后他可能也去了洗手间,或者避开监控往外走。总之他应该在一开始是有意识离开的,要不然在公共场所很难弄走这样一个成年男人。”
黎素点头,稍稍侧过身去,似乎是留神在听,其实不过是在忍着笑。宋归宜在老头背心下穿着百褶裙,个子太高,不得已把裙子也穿出威风凛凛的姿态。他一条腿踩在床上,用手机拍照,镜头外已经露出条纹的平底裤。
虽然看着狼狈,宋归宜顿钓鱼计划倒是做得完备。先用爬虫收集数据,选取 20-28 岁女性用户的使用高频词,以此为素材库发言。账号是从网上购买的。2016 年注册了,不是新号,原先的动态也保留着。最后是找到目标常关注的几个账号,找准一切机会在评论区发自拍。宋归宜新鲜出炉的腿照已经点赞上了前排,不枉费他过去自学 P 图技巧。
黎素瞥一眼屏幕,宋归宜正同思春少女般等翘首以待。她泼了冷水,“你为什么不直接黑进他的账号看他的登陆 ip,省时又省力。”
宋归宜道:“两个原因。一是有误伤的可能,二是好玩。好吧,主要还是好玩。被一个陌生人揍一顿,和被一个你以为是受害者的陌生人揍一顿,两种行为的伤害感是不同的。而且我还要到了一张有趣的照片。”他展示了手机里的一张艳照,是一个女人穿低胸装的胸部,沟壑深刻,雪白丰满,“我准备拿这张照片当杀手锏。”
黎素似笑非笑道,“这胸不错,是谁的。”
宋归宜先不说话,闭着眼笑了许久,才缓缓道:“这是沈医生的屁股,那个抹胸其实是内裤把边折进去了,我亲自给他拍的。这本来就是他给我找的事,为正义牺牲一下也无妨。”
黎素笑着踢他,“你就欺负他脾气好吧。”
宋归宜笑得脸皱起来,“是啊,我很坏的。还别说,他晒得挺健康,屁股倒是白白的。再黑的人,屁股总是白的。再冷酷的人,血总是热的。”
大一新生,家境好,性格叛逆,脑子的发育不如奶子好,身高不超过 165,体重不到 50kg,体弱不爱运动,追求一段浪漫的爱情,经常和网友见面,用户名叫‘小林酱就要瘦到 90 斤’。这就是宋归宜花了一个晚上打造的完美鱼饵。他给目标过去的一张自拍点了个赞,静待鱼上钩。
或许得益于沈医生伟大的牺牲,钓鱼计划的进展倒比想象中顺利许多。晚上九点,宋归宜便收到了私信。同时他也查到了许竹月的身份,她还是身份证上的住址,师范学校毕业后就当了初中老师,与父母同住。
宋归宜犹豫着上门问话的时机,又心不在焉敷衍着另一头的猎物。男人殷勤地同他聊天,看似是甜言蜜语,但宋归宜只觉得是在给蟒蛇推销筷子。但为了稳住他,还是要耐着性子聊下去。
对方说道:“一看你就是个爽快的女孩子,不扭扭捏捏的, 你现在这种已经很少见了,蛮多女的,都有点矫情。不是说不好,但我觉得还是你这样,相处起来更舒服。”
宋归宜回道:“是的呢,我有个女同学特别讨厌,姓黎,表面上和我关系很好,结果总在我面前炫耀她胸大。谁没有啊。”他打了个哈欠,顺手把沈医生的屁股艳照发过去,又装模作样地撤回,“诶呀,发错了,我本来想给你看一个超可爱的兔兔表情包。你应该没看到吧。”
五分钟后对方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问他最近会不会太忙。宋归宜剪着脚指甲,抽空瞟一眼,知道鱼咬钩了。
第9章 你们当上等人还真是不容易
太着急赴约未免显得虚假,宋归宜暂且不理睬对方,冷上一冷。他决定先去拜访许竹月。他换了身衣服,摆出和善微笑,力求像只新出炉的面包一样讨喜无害。周五学校提早放学,宋归宜装作回学校看望老师的学生,一路打听找到了许竹月的的办公室。她刚监督完一个学生结束默写,误以为宋归宜是学生家长,便说道:“是王宏的家长吗?先等一等,我一会儿就好。”
宋归宜不吭声,只是趁机打量她。她比照片上秀丽些,显然身份证照片最大的用处是打击自尊心。但这确实是她,下巴上的痣是一出证据。她是标准的教师打扮,平稳却乏味,头发贴头皮梳成发髻,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嘴唇抿得严肃。
宋归宜等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才快步上前,把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她。
许竹月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朝后一躲,似乎要逃。她颤声道:“你想做什么?我会报警的。”
宋归宜扶她坐下,说道:“我就是警察。我现在在调查这案子,希望你配合,具体说一下当时的经过。”
许竹月面色和缓了些,却泛起了茫然,“他不是坐牢了吗?”
宋归宜追问道:“你是说王昭年吗?”
许竹月点头,声音还有些抖,像是从伤口中挤出脓,“对,他是我在网上认识的。见面后就去吃饭,我喝了水不知道为什么头很晕。再醒过来就在宾馆里,然后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就没穿衣服。”
宋归宜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你很不幸,但生活就是由随机的不幸组成的。反正这不是你的错,不幸就像是雨,撒向人间。”
“你真的是警察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守口如瓶,并且把事情解决。你可以相信我。继续说。我是个呃,私家侦探,现在另外有一个受害者,委托我调查他,但是他突然人间蒸发。”
“他怎么又出来了?”许竹月瞥他一眼,将信将疑,事已至此,她也无从掩饰了,“他后来找到我,说要我给他打钱,不行就把照片群发给我身边的人。我打了两次钱,第一次是五千,第二次八千,后来我实在没钱了,他让我去借贷。我实在没办法,就和我爸爸妈妈说了,他们陪着我去报警。警察说强奸立案的证据不够,就立案了勒索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三月份,当时判了两年多。”
“那他估计提前释放了。现在又在重操旧业。不过有个好消息,这家伙失踪了,可能是死了,你不用担心报复了。不过我要先问一下,上周四晚上八点,你在哪里?”
“我在家批作业啊。你怀疑我?”
“例行公事罢了。那这么说你的父母可以为你作证了。再问一个问题,你认识他其他的受害者吗?”
许竹月斩钉截铁道:“没有,一个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
宋归宜知道她在说谎,因为一桩案子如果有多名受害者,提出公诉时,受害者都要作为证人出庭。她们至少在法庭上见过彼此。但他没有拆穿,只是留给她联系方式,施以与来时同等的怜悯离开了。
到傍晚他把这些话说给黎素听,她也同意,说道:“虽然说谎是很可疑,但她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基于犯罪心理的角度考虑,杀人是一种爆发性行为。对于当初的侵犯者,如果一开始没有考虑私刑报复,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感会大于愤怒感。她就算有勇气杀人,也没勇气杀他。”
宋归宜不置可否,“明天白天我想再去那酒吧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吗?”
黎素做苦笑,“你忘记了吗?我周六要去参加个赏酒会,明天早上就走。”
宋归宜漫不经心点头,小心收拾起片刻的黯淡目光。黎素起身,会卧室换了身衣服,拍拍宋归宜肩膀,甜笑道:“给你看一下我明天的裙子,再给你说个有趣的事,算是安慰奖。”
黎素穿得很优雅,玫瑰色的连衣裙,绸缎像霞光一样倾泻下来,垂落过小腿,只露出一节纤细的脚踝。转过身去,露出一小片背,脊柱的凹陷在褶皱里若隐若现。她佩带没有多余的首饰,只有珍珠项链,引诱着视线落到后颈上,苍白一片。
宋归宜本想说不过如此,但恰巧对上黎素的眼神,莫名紧张,呛了一口气,开始不停打嗝。黎素坏笑着给他顺气,明知故问道:“吃醋了?不高兴我穿得太好看去见别的男人?”
宋归宜别扭推开她的手,开了一罐可乐仰头灌下,打了个嗝,倒也以毒攻毒。他面无表情道:“你太自作多情了。刚才说的那个有趣的事是什么?快点说,说完我就回家了。”
黎素狡黠一笑,问道:“你对葡萄酒有了解吗?”
宋归宜回答道:“有啊,我了解到葡萄酒不好喝。”
黎素微笑,随手摆弄着腰带的下摆,束起又松开,“这些了解够了,不过再了解一下也不是坏事。葡萄酒的收藏在国内是个大生意,一方面是为了喝酒,但更要紧的是在同一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彼此交际,互相认识。所以很多人会为了打入圈子,特地买很多好酒办品酒会。每一瓶酒都是售价不菲,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买到假酒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