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墨道:“老师,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为了杨云亭的事过来的。”
赵松轻叹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不是放不下,事情发生了,我不能假装不知道,总是要有一个结果。”
“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要说的那时候都和警察说过了。再说多年了,我现在记性是越来越差,昨天的事情,今天就忘记,人老了就是这样,越来越没用。”赵松扭头,忙里偷闲对黄宣仪道:“你试试看用手帕扎头发,这是我年轻时流行的,好像现在又时髦起来了。”
“挺好看的,很复古。”沈若墨微笑,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又重新转向赵松,“老师,还是麻烦你回忆一下,不一定是那天发生的事。那段时间里和她有关的,或者和她的朋友有关系的都可以。”
“那确实是有一件事,你还记得你以前有个男的体育老师吗?姓姜。”
沈若墨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声音洪亮,脸在太阳下晒成酱色。他对这名老师的印象一般,就记得他上课抓典型,总是说他俯卧撑的姿势不标准。“是做了三个月就辞职走人的那个吗?”
赵松道:“这件事其实不太好意思说,那个姓姜的老师,其实不是自己辞职的,他被开除的。这么说不过是给他留个面子。学校方面也不太想闹大,毕竟家长都挺关注校风建设的,如果知道肯定会对学校有想法,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子。”
“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性骚扰一个女同学,他被人看到私下里摸一个女生屁股,这个女生也哭了。这件事就是杨云亭举报的,但她没说这个女生的名字。她说实在不行那就说自己被骚扰好了。本来大家还将信将疑,结果一去问那个老师,他立刻就承认了,他说以为女生对他有好感。这其实是个很大的丑闻了,立刻就封锁消息处理掉。”
黄宣仪插嘴道:“那有没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这个姜老师对她怀恨在心?”
赵松道:“很多事我也说不好,只能说最好不是。杨云亭啊,我现在想起她,感觉还是个小孩子。很多时候,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唉,她一直是个好孩子。”
沈若墨略带踌躇着,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邓娟的事,她是不是以前偷东西了?”
赵松愣了一下,“邓娟是哪一个,我有点记不太起来了。”沈若墨为她描述邓娟当时的打扮: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皮肤黑黄,不太爱说话,王宣飞对她很不客气。
赵松终于有了些印象,说道:“是她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其实也不是大事,她在超市里偷零食被抓住了,店里的人让家长来领她,她不敢打电话回家,就把我叫过来。她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看她买了大概七八盒零食,她自己还偷了一盒,说是钱不够了。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同一款,她估计也不是拿去吃的,就是要发泄一下压力。她也不容易,那时候就杨云亭陪她玩,后来她又是一个人了。她现在还好吗?”
沈若墨道:“她现在挺好的,工作也很好,人也挺幸福的。”
赵松牵着狗离开了,目送着她的背影,黄宣仪感叹道:“我以后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很优雅,很有品味,说话也轻声细语。她以前一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老师。”
“没有必要为了讨人喜欢而成为谁,关键在你要喜欢自己。”沈若墨侧过身不去看她的手腕。黄宣仪在夏天汗流浃背,因为她依旧穿着长袖,想遮挡住手腕上自残留下的疤痕。
宋归宜回来时,沈若墨和黎素一人一个手机,分别端坐于沙发和客厅,黄宣仪在打游戏。整间屋子里没人说话,对他的到来也不过是点头应声。这似乎足以证明现代科技对人际社交的伤害。但宋归宜没空搞批判,他像块黄油在高温下融化,急匆匆跑到水龙头下,冷水对着脖子一阵冲。他头发全湿了,狗一样快快活活摇着脑袋甩水,随手把湿发往后梳。他掀起 T 恤下巴擦干净脸上的水,露出腰腹。
黄宣仪小声尖叫,不是害羞,而是兴奋,“你竟然有腹肌。我还以为你是文系男,弱不经风的那种。”
黎素笑道:“185 厘米的弱不经风男子,那要吹多大的风才能吹倒。八级台风吧。”
“提醒一下,我 186 了,你的数据库该更新了。”
黎素挑眉,“那除此之外,你还是有什么新发现要告诉我呢?你出去做什么了?”
宋归宜说道:“我去骑自行车了。顺便去了图书馆一趟,弄来了一份地图。城市发展档案馆总是会出这样的书,记录某某区县十年二十年来的变化,再附上地图。”他把地图在桌上摊开,是案发区域十年前地图的复印件。出事的小区已经用笔标红了,以此为圆心画了一个圆。
宋归宜点着地图说道:“我刚才找了辆自行车,在案发地周围骑了一圈。杨云亭是下午三点左右走的,沈墨若你们是四点三十分到的。中间有一个半小时,处以二就是四十五分钟。考虑到中间还有别的事耽搁,应该只有二十到三十分钟。”
黄宣仪问道:“为什么要除以二?”
黎素帮忙解释了,“因为他觉得杨云亭不是在家中遇害的,而是有人把她叫出去。然后把她的车骑回家,再布置现场最后离开。”
黄宣仪道:“可是她家里不是有血吗?”
黎素道:“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只有地板上一滩血。按理说这应该是很大一个伤口,可是只有地板上那一滩血,其他地方连血滴都没有。而且血液的形状不对。假设你中了一刀,把刀拔出来的话,血液也溅开。不拔出来的话,一开始出血量不大,血液是滴落着流出。不管受害者是否当场死亡,血液形状都不会太规整。活着的人会挣扎,会有小血珠随着运动滴落。直接死掉的话,基本就是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尸体会沾到血,把血迹弄乱。可是现场很干净,只有一大滩规则的血迹,这更像是剪开了一个血袋。”她轻拍沈墨若的肩膀,“所以没事的,沈若墨,你不用再多自责了。这只是个伪造的现场,那个烟头也好,玻璃杯碎片也好,都是为了迷惑调查者做的。”
宋归宜托腮,回以一笑,“说的很对,看来你也想到了,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
黎素扭头,调侃道:“在蓝莓的分配问题上也很有默契,别再偷吃我的蓝莓好吗?”
“好吧,那以后我光明正大地吃。”宋归宜继续道,“这个圆的半径是我自己试了几次,在这段时间里能骑到平均路程,所以这个圆里面就是可能凶手和杨云亭的见面地点。你们一起过来看看,哪个场所比较有可能。这个地点应该满足以下几点:人流量不大,不太容易被目击,但又要便于藏匿尸体。”
宋归宜在推理上基本是独断专行一个人,他要找人求建议,便不是个小难题。果然地图摊开,圆圈框起的范围里基本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案发地附近主要有三条街道。一条济民路以小商铺为主,卖的水果点心和肉类生鲜或者便民的杂货。旁边是理发店和美容院一条街。再过去横着的一条路倒是僻静了,可也全无藏身之处。
黄宣仪道:“会不会是在那种肉店里,凶手把人解决之后就藏在冷柜里。”
“可能性很小。这样的话店里必然有帮凶。而且这种店铺很小,不太可能有空置的冷柜。你把一个人塞进去,就要和肉塞在一起,有被其他人发现的可能。除非帮凶是店主。这到说得通,可是女高中生和个体户怎么勾搭上呢?”
黎素道:“按这样的逻辑推演,所有店铺都有可能,也都没有可能。寻找第一案发场所完全没意义,因为这是十年前的案子了,没办法去现场求证。”
宋归宜这边没结果,便只能暂时搁置了。他转问黎素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进展吗?”
接话的倒是沈若墨,“我不知道算不算线索,不过杨云亭可能得罪过许捷。”
第40章 你是反社会吗
沈若墨道:“许捷曾经和我们学校的一个男体育老师恋爱,我见过他们约会。在校外,他们两个牵着手很甜蜜的样子。杨云亭似乎也撞见了这一幕,但是她误会了,觉得这个老师骚扰她。她去举报了这位老师,让他丢了工作。”
黄宣仪反驳道:“可是杨云亭看到她哭了,说明她确实不太情愿。”
“所以我不确定。可能是我看错了,也可能是杨云亭看错了。但应该只有一种可能。我刚才联系了许捷,想和她约出来聊一下。但是她说最近很忙,没空。我不确认要不要直接问她这件事?”
宋归宜说道:“问吧。反正你的名声也不会更差了。你就直接问她有没有被摸屁股,是自愿的还是强迫的?是春心萌动还是迫于无奈?当然 ,这么直白是我会说的话。你可以更婉转些。”他的眼神雾似的飘远了,越过沈若墨的肩膀,停在一个空荡的角落里,“黎素,那你和徐欣怡联系得怎么样了?”
“她还没回复我,似乎是宿醉没醒。”
宋归宜道:“那挺好,那我也该去补个觉,我昨天失眠了。”他摇摇晃晃起身,说话有气无力的,似乎真的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