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反正我也不想听。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若墨仔细酝酿着措辞,“我爸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而且坦白说,我也不是他喜欢的儿子。我上面有一个哥哥,我爸最器重他,但是在我是十岁的时候,我哥出意外死了。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公司的事现在是慢慢交给他接手。我是不起眼的老二,我爸也不太喜欢我做心理医生,所以他可能对你态度不太好。你不要介意。”
“那他怎么会知道我呢?为什么又要叫我过去呢?”
“这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宋归宜说道:“但你爸是请我吃饭,至少说明还有的谈,说不定他是知道我当众亲你了。你说我要是说和你是真心相爱,你爸会不会给我一百万让我离开你。”
沈若墨微笑,“好啊,你拿到钱分我一半。”
沈若墨的父亲叫沈峰,平淡无奇的名字,平淡无奇的长相,乍一看,和大学门口的蜜雪冰城奶茶店老板别无二致。中等身高,发福的中年人,微微秃顶,挺着一个肚子,眼袋很厚重,穿一件 polo 衫,很难想象他能养出沈若墨这样一个好品味的儿子并坐拥上亿资产。他在一家粤菜馆订了个包间,等他们共进午餐。 宋归宜在路上偷偷搜了一下,这家店人均四千五,菜品特色是脸大的盘子里装着指甲盖大小的食物,所谓的摆盘有艺术格调。
侍者领着 宋归宜进去,沈峰在握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接见公司的优秀员工,又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弄得宋归宜有些弄不清状况。
沈峰对沈若墨倒是很冷淡,见他进门,下巴稍稍抬一下,说道:“哦,你来了啊。那人到到齐了,可以上菜了。”
上到热菜时,沈若墨实在按耐不住,张口就问:“爸,你叫我过来什么事?”
沈峰大概就等着这一刻,落了筷,劈头盖脸骂他,“你倒好意思来问我什么事。你说要当什么狗屁搞心理的,我也就随便你,那你好好干啊,干个几天然后就有不务正业了。学别人查什么案子,我早就和你说了这件事不要去管。你就是不听,倔得和头驴一样。”
沈若墨倒是不怵,反唇相讥道:“大驴才能生小驴。”
此话一出, 宋归宜对他倒是肃然起敬,平日里沈医生温和得像鹌鹑似的,对女士温柔,对病人宽容,对宋归宜的冷嘲热讽也是一笑了之,本以为他在父亲面前是唯唯诺诺的,没想到是只战斗雄鸡。
沈峰对儿子的冒犯倒是见怪不怪了,也不拿宋归宜当外人,只冷哼一声,“你就是屁也不懂,觉得自己最了不起了。那我问你,你不就是还记着你高中同学那档子事吗?都十多年了,还能剩下什么啊。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和你没关系。宋归宜已经在帮忙调查了,有线索了。”沈若墨看向宋归宜,他也只能应付着点头。
“得了吧,我认识他,这小朋友之前给警察帮忙抓贼什么的,破了案子。那是另一回事。你们反正就胡闹吧,闹到我跟前来,大家都丢脸。我听说你昨天还把你高中同学叫过去问话了?你又不是警察,做这事谁理你啊。你消停点吧,和你弟弟多学学。”
宋归宜低头猛吃菜,权当自己不在此地,他和沈若墨那闹剧估计沈峰也知道了,他脸上还是有点燥。
每人面前上了一碗甜汤,沈峰喝了口润润嗓子,继续道:“你说你们是认真的,那我问你,你的那个同学杨云亭,她爸爸是谁你知道吗?你看,你们连这个都没查出来,不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白费功夫嘛。”
沈若墨低头,不吭声,面上还是不服气。 宋归宜插嘴道:“她是私生女对吗?她的生父另外有个家庭。”
沈峰说道:“是也不是。其实吧,她爸先认识的杨露,然后未婚先孕了,然后吧,就做了两手准备。生的是个儿子,就结婚。是女儿,那就没结果了。他同时还有个情人,后来到是生了个儿子,就变成大老婆了。他爸叫魏承,她有个弟弟叫魏思玉。”
宋归宜竖起两根手指,抵着额头,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在调查一起青春校园杀人案,还附赠家庭伦理剧。
沈若墨不为所动,冷冷道:“那又怎么样,她父亲的德行有失,和她又没有关系。”
沈峰道:“她不是失踪,是直接畏罪自杀。你知不知道?”
沈若墨的调子猛然拔高,“怎么可能?”
沈峰说道:“不是可能不可能,这就是事实,她把她亲弟弟毒死了。”
“她不会杀人的!”这一声近于吼出来了。
“不管会不会,事情都是这样了。她弟弟吃的零食里有毒药,吃完之后就死了,警察一查,发现只有她最有嫌疑,事情发生前一个礼拜她在她弟弟家附近徘徊。警察后来问了她一次话,她人就不见了,不是畏罪自杀,是什么?她家过去二十分钟不是就有个公园有条河嘛。她弟弟只有六岁,能和什么人结仇?只有她有动机。”
沈若墨咬着后槽牙不吭声,宋归宜倒是来了兴致,问道:“是什么毒药?如果是一般毒药的话,毒性没那么强,洗胃还是可以救回来的。除非是氰化物,可是这东西普通人不会拿到啊。”
沈峰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警察。我和你们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们。她的爸爸魏承是个体面人,和我生意上也有往来。遇到这种事情,他心理也不好受,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慢慢忘记了,你也不要旧事重提。就这样吧,大家都当她是失踪了。”
沈若墨呛他,“体面人是不会有私生子的。总之我明白了,我调查这件事不会让魏承知道的,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沈峰气的怒目圆睁,骂道:“你真是不知好歹。”
眼见这对父子又要吵起来,宋归宜急急忙岔开话题,问道:“你为什么点名要见我?”
沈峰冷哼了一声,故意盯着沈若墨说道:“听说你是陆涛的女婿,我特意来看看,确实还行,比儿子强多了,我是女人也看不上他。”
宋归宜笑道:“这倒未必,我是女的,说不定就嫁给他了。”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宋归宜倒没什么怨气,白白蹭了一顿饭,还有多了一条线索。他准备一回家就求钱一多帮忙找出魏思玉的案卷。沈若墨上车时关门倒是猛地一摔,把 宋归宜吓得坐直。
沈若墨见状连忙道歉,脸上的线条又松下来,重新成了个老好人,“怎么说呢,我家的氛围就是这样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随便我爸说了什么,我是不信杨云亭会做这种事。”
“畏罪自杀的话,确实有很多疑点,比如说为什么血在卧室,可是人却不见了。杯子的碎片和烟头怎么解释。”
“那你相信她吗?”
宋归宜道:“我不相信她,但我相信你。反正还是那句话,我答应你了,我会一查到底的。”
沈若墨点头,勉强微笑,道:“我是很感谢你,但是也有些担心。我担心你。你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我能看出来你一直在强装开朗。最近怎么样,还是总会见到幻觉么?”
宋归宜敷衍道:“偶尔了,基本算是稳定了。”
“接受治疗的话,精神分裂也不是太严重的病。现在还是来得及的。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看医生?”
宋归宜耸耸肩,直接拉开车门上门,一如既往,带着点任性使气,用逃避的态度应对一切不愿回答的问题。
第38章 我后悔没和她一起杀人
宋归宜的面子在王帆这里还能抵个债,虽然又让他调侃了几句,但还是愿意帮忙的。
王帆还是照旧在电话里描述了案情,“魏思玉小朋友,那年六岁。礼拜六,他的妈妈去了美容院,保姆在家里给他做饭,他自己在房间写作业。大约在上午十点,他拆了一包巧克力饼干吃,然后突然出现呼吸急促,口吐白沫的症状,昏倒在地。因为保姆一开始没听到声音,到十点四十五分时,他已经确认死亡了。经过尸检,确认是氰化钠中毒。毒药就放在他一直吃的巧克力饼干里,这个饼干外包装上有一个很小的针孔,通过注射,可以把毒物注射到饼干上。一盒里有十多块饼干,并不是每一块都有毒。魏思玉是随机吃到的。所以很难确定正式投毒的时间。根据受害儿童的家属回忆,他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饼干,每次保姆与他外出购物,他都要求买两三盒,平时就堆在家里,想吃的时候拆开。案发家庭并不是一直都有人在的,家长白天要工作,保姆的工作时间是工作日的下午和双休日全天。受害者则在上小学一年级,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都在校。所以工作日的上午,家里是没有人的,可就提供了作案的时机。”
宋归宜问道:“那附近有没有什么目击者?”
“有,当时的第一调查方向就是报复性作案。死者父亲有公司,可能在生意上得罪了别人,因此拿小孩出气。但是走访排查后,基本排除了这个可能。死者的母亲说死者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女中的学生。她可能有作案动机。也确实有保安记得,在之前一个礼拜看到有穿着女中校服的学生在周围徘徊,并且不止一次。于是立刻找到她询问情况,她虽然承认自己曾经出现在案发场所附近,但否认有投毒。因为缺乏后续证据,并且还有很多疑点,这件事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后续还有一些民事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