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白九眼睛一亮,指着崔三海心脉中的一片红玫瑰色血斑小声说道:“活人突然遭受外界惊吓,心跳会突然加快,血压升高,心脉代谢急剧增加。过快的血液循环如洪水决堤一般冲击心脏,使心脉撕裂,心脏出血,就会形成这种玫瑰色的血斑。”
“你说崔三海在死前到底看到什么了呢?”宋翊轻轻敲着棺材帮儿,陷入了沉思。
白九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术刀,拿起针线,开始缝合崔三海的尸体,一边缝一边念叨:“腿一蹬,布一盖,亲戚朋友等上菜。鞭炮响,唢呐吹,前面抬着后面追。棺一抬,土一埋,兄弟姐妹哭起来。冤有头,债有主,黄泉一过就是望乡台。”
肆
傍晚,白九和宋翊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崔三海的尸首,然后匆匆吃了一碗馄饨面。没过多久,潘虎臣招来魏虾米,又带了八个巡警过来,抬着棺材和白九、宋翊一起直奔“三不管”。
黄昏时分,西边落日照楼头,东边月上柳梢头,“三不管”的街面儿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些牛鬼蛇神,有蒙着脸卖堕胎药的草婆子,有顺着墙根游荡倒卖贼赃的青皮,有喷火吞剑练夜摊儿的杂耍艺人,还有那窗边倚着鬓角插花儿的暗娼、门边守着伺候烟土的伙计……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
宋翊没见过这场面,低着头不敢乱看,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一个双腿齐断、趴在地上行乞的老头儿。那老头儿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把拽住了宋翊的裤脚,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指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筒哭道:“大小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
老头儿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墙角里又钻出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头上插了一根草棍,这小姑娘跑到宋翊身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宋翊的大腿哭道:“姐姐行行好,你把我买了吧,我很便宜的,我不要钱,只求你给我爷爷一口吃的。”
宋翊这人本就心软,看了看那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涕泪交流,又一瞧那老头儿残疾可怜,心里一酸,就要掏钱。
突然,白九猛地一脚踢开了那老头儿的手,脚跟儿一落,“啪”的一声跺在了那老头儿的五指上,随后旋踵一蹍。
“啊——”那老头儿发出了一声惨号,有道是“十指连心”,那老头儿痛得浑身发抖,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宋翊吓了一跳,就来拉白九,白九一声冷哼,脚下又是狠命地踩,那老头儿疼得脸上青筋暴起,竟然“呼啦”一声从地上蹦了起来,捂着手指,落荒而逃。
就在这一瞬间,宋翊才看清,那老头儿的裤管底下不是没有腿,而是他这人压根儿就是盘膝而坐,将双腿藏在厚厚的长衣下面,用膝盖走路,空荡荡的裤子乃是两截布筒,绑在膝盖上装样子的。刚才白九猛踩他手指,老头儿一来忍不住痛,二来知道被人看破了手段,索性打开盘上的双腿,一溜烟儿跑了。
“这……”宋翊还没反应过来,白九突然猛地一个箭步,绕过宋翊,长臂一舒,弯腰一抓,揪住了那个刚要逃跑的小姑娘,拽着她的腰带给她拎了起来,伸手在她袖子里一捞,拽出了一个精巧的钱夹子。
“这不是我的钱夹子吗?”宋翊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捂,发现原本放钱夹子的口袋空空荡荡。
“是什么时候?这孩子抱我是为了……”
白九一声冷笑,将那小姑娘扔在了地上,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哼,遮星盖斗!这种小把戏也敢在你家白爷面前现眼?”
那小姑娘站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抬起头来,两手一拱,脸上不见一点儿稚嫩。
“敢问兄台是哪个白爷,报个名儿吧?”
“龙王庙,白九!”白九扶着膝盖蹲下身,拧了一把小姑娘的鼻子。
“原来是做死人买卖的,晦气!”小姑娘甩了一把鼻涕,背着两手,转身就走。
魏虾米一瞪眼,拽出铐子,抖出了警察老爷的威风,正要上前拿问,却被白九一把拽住了胳膊,按着魏虾米的后脑勺,让他向四周看去。
“这儿是‘三不管’,没人会买警察的面子。”白九在魏虾米耳旁笑道。
魏虾米一挤眼,只见四周的黑暗之中,十几个汉子缩在暗处,眯着两眼打量着这边,肘下掌间,隐隐有寒光闪现。一看便是那老头儿和小姑娘的同伙,专门为他们行窃保驾护航的打手。
“嚯——”魏虾米吃了一惊,赶紧把铐子揣了回去。
那小姑娘脚步一顿,用余光瞟了一眼拦住魏虾米的白九,伸出小手,一指白九,微微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话音未落,小姑娘已然消失在了黑夜深处。
“这‘三不管’也忒邪乎了,怎么……”魏虾米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冲着白九问道。
白九翻了一个白眼,拍着魏虾米的胸口揶揄道:“你是官、我是民,抓贼安民是你的事,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魏虾米一时语塞,不禁恼羞成怒,指着白九喊道:“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白九懒得理他,将钱夹子扔给了宋翊,抱着两手迈步而去。
魏虾米正要发作,却被潘虎臣一把拽住。
“魏局长他……”
“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气不好,只要他能帮咱查清凶手是谁,些许口角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你说是吧?”
“是是是!”魏虾米连连应声,催促着后面的巡警跟上白九的脚步,直奔三不管的深处。
崔三海的黑拳场子,开在一处四合院内,门脸儿上挂着个酒幌。进了大门,影壁上挂着药王孙思邈的画像,影壁后面是一片大院,大院中间竖着打拳的铁笼子,周边摆满了长桌马凳,一圈套一圈,将笼子围得密不透风。院子的前后左右各有一间屋子,前屋是崔三海起居的地方,后屋是心腹手下吃住的通铺;左屋是逼债绑人的牢房,右屋是供奉关二爷的祠堂。
崔三海是标准的江湖人,对关二爷那是晨昏定省,早晚三炷香,长年不断。凡有新人入伙、执行家法、出门与人争斗砍杀抢地盘等事件,崔三海必拜关公。祠堂门常年不开,非崔三海有命,旁人不得入内。
可是崔三海万万没想到,自己拜了一辈子关公,却死在了关公像的脚底下。
潘虎臣一行人推着棺材到了四合院门外,将崔三海的尸首还给了陆黄牙,直接停进了巷子口的灵堂里。来不及寒暄,潘虎臣便带着白九和宋翊进了院内的关帝祠。
祠堂里四面无窗,颇为昏暗。祠堂正中,立着一尊石刻的关帝坐像。关帝像四周全是鲜红的幔帐,祠堂的梁柱上,一行血字还没有抹去,字迹和大神堂土墙上的出自一人之手,内容也完全一致,还是那十个大字:有违此誓者,神鬼共诛之!
这里的布置几乎保持了崔三海死前的原貌,白九站在祠堂正中,微微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还原着崔三海死前的情形。
通过验尸,白九可以判定崔三海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八点钟左右,那个时间院子里围满了赤着膀子、呼喝下注的赌客,铁笼里的两个跤手满身鲜血裹缠在一起,爆发着野兽一般的低吼,崔三海迈着方步,绕过院子里的赌客,抬腿迈进了这间祠堂。
混江湖的拜关帝,不敢不心诚。崔三海进了屋,点了三根香后跪在了香案前的蒲团上,这从明黄色的蒲团上沾的香灰粉末儿可以看出。风吹幔帐,崔三海一抬头,正要插香,红色的幔帐逆风飞起,崔三海看到了一幅让他恐惧至极的画面,以至于心神失守之下,手里的三根香掐碎了一地。
白九蹲下身,在蒲团四周捡起了一根断掉的线香,看着断口附近淡淡的指痕,验证了自己的推论。随即白九屈膝一跪,效仿着崔三海的姿势抬起头来。
“是了!就是这个角度,一柄大刀从上头斜劈,将崔三海的脑袋砍了下来!这祠堂从地下到香案,再到关老爷的石像,全是喷射而出的血迹,可见崔三海绝非死后分尸,而是被活生生一刀断头。那么崔三海到底看到了什么呢?”白九自言自语道。
白九一眯眼,看向了香案上方的关帝坐像,思量了一阵,然后双手合十,冲着关帝老爷拜了一拜,心中默念:“为追索凶徒,怕是要冒犯了,关二爷莫怪!”
心念至此,白九振衣而起,蹿上了香案,蹦到了石台上,把着关老爷的肩膀一弯腰,顺着烛光一看,只见关老爷的甲袍后面有两块若有若无的泥痕,石台上还有两只足印,一块大一块小。白九对比了一下,瞬间明了。凶手藏在了关老爷像的身后,两脚并立,一只全脚着地,一只踮着脚尖儿,鞋帮上有泥,蹭在了石像脚边的垂地甲袍上,鞋底有水,在落满了香灰石粉的台子上留下了印痕。
这两只足印一大一小、一虚一实,也正好印证了魏瞎子的判断——凶手是一个跛子。
白九伸出手指,在泥痕处抹了一把,随后捻了捻指尖,轻轻一嗅,自言自语道:“好奇怪的味道……”
“你发现什么了?”宋翊探着头问道。
白九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关帝像后面跳了出来,对宋翊说:“凶手就藏在关老爷的石像后头守株待兔,崔三海跪下上香,凶手绕到了石像前面,崔三海看到凶手面目,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叫喊,凶手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劈出一刀,瞬间砍断了崔三海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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