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头把放血的方式教给我,又等我们在他家煎一副药,喂冯栏喝下,便让我们拿着药滚蛋了。
之前走的匆忙,没顾上收拾冯栏的法堂,一进屋差点把我们熏死,只好硬着头皮给他打扫,其他还好说,主要是那个洗骨瓮太难处理,我跑到金城花园的物业,借了个防毒面具才扛住,而洗骨瓮里沾着黑血,长了长毛的腐肉也不敢扔,密封好给冯栏留着。
接下来几天,我和钱大鹏照顾冯栏,戴桃每天下班都要来看看。
期间李香头来看过,无计可施,我联系丹增,他也没有办法,都因为冯栏的修为太高,他们招不动,只能期望冯栏自我恢复。
朱姐也来了一次,冯栏借的那辆宝马车是金城大老板的,冯栏电话打不通,辗转通过朱姐向我打听消息,她送来宝马车的备用钥匙,钱大鹏回山东开车。
而钱大鹏走后第二天的下午,给我打电话说:“吴,出事了。”
我吓一跳:“车丢了?”
“车没丢,是带咱找到冯栏的那个老头没了。”
“咋死的?”
“不是死,是七峪村没这个人,我想再感谢他一下,给他买了点礼品,没见他在村口卖葡萄,就去神婆子家打听,结果神婆的儿子说,村里没人卖葡萄,而且现在也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我不信邪,神婆儿子就领我到山神庙找了一遍,别说采山葡萄的地方,连个葡萄籽都没有,咱们被那老头骗了,他根本没在附近采葡萄。”
“山神庙就是咱们找到冯栏的破庙?”
“对,神婆儿子说是解放前盖的,后来没人去拜,庙就废了。”
老葡萄居然骗了我们?!
一时间我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让钱大鹏赶紧开车回来,七峪村太他娘的邪乎了,不宜久留。
随后又想起黄小文念得打油诗好像提过一句山神,就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个陌生人,自称二奶奶庙里看香火的,我说我找黄小文,他说小师傅闭关了,要下个月才能见客。
我只好自个琢磨。
老葡萄不是七峪村人,却自称七峪村人,背着一筐不知道哪弄来的葡萄,假模假样在村口贩卖,把我们领到山神庙找见冯栏,他也随即人间蒸发。
这是撞鬼了,还是遇见神仙显灵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对那崂山下的七峪村愈发好奇起来,想起钱大鹏曾说,新闻上报道过王太姥,就用冯栏的电脑在网上搜索,最终找到一篇标题为山东神仙奶奶的新闻。
通篇浏览下来,跟老葡萄没什么关系,就是记者听说七峪村有个不吃饭,只抽烟喝水的王奶奶,于是跑去验证真假。
报道称,王奶奶时年六十一岁,八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就没了食欲,渐渐发现自己不吃饭也能活,而且身体比以前还要健康,记者在她家住了几天,发现她每天早早睡觉,清早起床给老伴和儿子儿媳做饭,自己却不吃,泡杯茶,抽着烟看家人吃。
王奶奶有如此神通却不搞封建迷信,只是自学中医,给村里人看病针灸,赢得乡亲们一致好评,而记者就此事向专家咨询,专家表示得谷者昌,失谷者亡,人不可能靠香烟和茶水维持生命,建议组织医学专家实地佐证。
报道最后称,王奶奶并不相信鬼神,虽然不明白自己身体的变化,却坚信随着科学的发展,一定会有专家解开她身上的谜团。
这是四年前的新闻,没有后续报道。
显而易见,王太姥大病一场后学会针灸,就是被黄大仙拿法,招她当了弟马,后面那些不搞封建迷信,坚信科学,肯定是记者鬼扯出来的,原本想搞个大新闻,去了一看,不符合科学价值观,只好打着科学的名义胡编乱造。
这种行为十分无聊。
科学是对真理的判断,不做判断而只强调科学本身,反而是对科学的迷信。
冯栏不知要傻到什么时候,钱大鹏家里还有一摊事等着他处理,他将宝马开回来,我就让他回山东了,而我准备照顾冯栏一个月,再不见好,就只能送回老家,或者叫他父母过来。
万幸的是,冯栏没有让我失望。
我们从山东回来的第十一天夜里,我正在书房打游戏,听到敲门声去开门,一股阴凉从我身边掠过,楼道里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把我吓了一跳,赶忙溜回书房继续打游戏。
第二天去楼下买了早饭,回来时,冯栏瞪着俩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说:“冯傻子,下床吃饭饭。”
他扭头看我:“你叫老子啥?”
我手一哆嗦,买来的早点掉地上,惊喜道:“卧草!你好了?”
冯栏揪着刚才的事不放:“这几天你一直叫我冯傻子?”
“没有,你听错了,你大病初愈就别说这个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小伙子你很牛逼呀,大过年的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你到底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冯栏说:“我给王太姥的大仙护法,遭到暗算,后脑勺被打了一锤子……对了,王太姥怎么样?”
“死了,她家大仙也死了,”看一眼冯栏,他面带悲戚点点头,却没有太过意外,我继续说:“正月二十三的夜里,戴桃收到一条短信……”
第三百四十章 弟马王太姥8
我将收到冯栏短信,去山东找他的经过大致讲一遍,最后问他:“那条短信不是你发的吧?”
冯栏摇头:“不是。”
“那就有意思了,大鹏哥听村里人说,我们去之前,没有人在村口卖葡萄,我们走后,老葡萄也不知所踪了,这个老头就好像特意在村口等我们,好我们引到山神庙救你,你说我们是撞鬼了还是遇见山神显灵?”
冯栏突然笑了一声。
我问他笑啥?
“没啥,就是觉得你大话西游看多了,还老葡萄!”
“可我还给黄小文打电话,让他查查你的下落,他给我念了串打油诗,最后一句就说什么山神下凡间,而且现在根本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老葡萄从哪弄一筐山葡萄?还有我们临走前,他让我告诉你,山里有狼,没事就在家呆着,别到处乱跑,再发生这种事可没人救你了!当时没觉得,现在想起来,总感觉他若有所指,好像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
冯栏严肃起来,眯着眼琢磨一阵,他说:“不知道,可能是崂山里某位好心的高道吧,崂山是天下全真第二丛林,藏着许多法力高强,道行高深的高人,别说一个老葡萄,就连天人福报用尽,下来重走轮回的大神都有,遇见什么怪人都有可能。”
道教的宫观庙宇分两种,一种叫子孙庙,是师父徒弟代代相传,私有制,一种叫十方丛林,是各地教徒共同拥有的公共庙宇,丛林就是指茂盛树林,而道士最喜欢钻进深山老林里潜修,这十方丛林的意思就是说,此地为天南海北的所有道士的修道场所。
只要是有法脉传承的正规道士,就有资格去丛林庙借单暂住,若是不想走,也可以留单转成庙里的执事,即普通工作人员。
崂山上有宫观庙宇数十座,但只有上清宫是丛林庙,建于宋朝初年,鼎鼎有名的长春真人丘处机曾在此地传道,引来各地道士争先在上清宫挂单,至此成为天下全真第二丛林。
第一是北京白云观。
冯栏说:“崂山最不缺的就是道士,百岁以上的都能抓一大把出来,老葡萄既然装成卖葡萄的老头,也许是不想让咱们知道他是谁,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真有山神也应该一斧子劈死我,不会蹲在村口卖葡萄!你刚才说王太姥的遗体面色发黑是怎么回事?”
“那哪知道呀,我连她咋死的都不知道,但根据我的经验,勒死和脑溢血死亡会导致血液在脸上凝聚,还有就是煤气中毒,原理就不懂了,以前搬尸时见过一个吃火锅中毒死的,脸黢黑,可王太姥的儿女都说她是夜里睡死的。”
冯栏又问:“那个老皮子呢?它身上有没有伤口之类的?”
“表面上没有,我也没细看,就是觉得它长的怪模怪样,大脑袋细身子,长的跟金针菇似的。”
冯栏又是一声哑然失笑,但随即发出一声长叹:“哎,可怜的老皮子,它是被我连累了,哎!你说它也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去上清宫里偷东西,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我也是被它蛊惑了,才把自己搞成这副狗样子,娘了个腿的,你是不知道我这一次经历了什么,死都是轻的。”
“你们到底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冯栏搓搓脸,喘口气对我说:“王太姥和你师父一样,肺癌晚期,但老皮子还差十几件善功未完,再挑弟马也麻烦,就想去洞天福地偷灵丹妙药,帮王太姥治病,他们请我过去帮把手,结果我出了岔子,把他俩连累了。”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前段时间你说的大事?”
“对。”
“偷药就偷药呗,还他娘的去顺风耳的同事家从事非法活动,我还当你找七仙女取精去了。”
洞天福地偷灵丹妙药,听上去跟神话故事似的,其实常四爷就经常干这种事,我听李香头说过,常四爷给香客治病用的药,都是去上方仙家里偷来的,但不是西游记里孙猴子偷老君丹炉那种,而是中阴身飞到一些名山大川,装模作样在山上转悠,看见草药,拔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