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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临城 (言桄)


  她果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但还是点开网页上的一个视频。
  看视频的角度应该是公司北边路口的便利店。我还记得那便利店门前装着一个摄像头。
  一开始,视频中出现的只是安静的马路。两个客人刚从便利店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东西。而在马路的斑马线上,有个行人迈着奇怪的步伐,正在横穿马路。
  当我看清那个行人的装束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就是刚才那个自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神秘人!
  我看一眼视频的时间,十点十三分,应该就是我从街心公园返回公司的时间。
  我寻找神秘人无果,决定回到公司,最多不超过两三分钟吧?可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他一个有假肢的人怎么会穿过街心公园,又出现更远的马路路口呢?
  就在电石火光之间,一辆熟悉白色皮卡车忽然从视频画面左边冲过来,它速度极快,而是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
  它直愣愣朝神秘人撞去,视频并没有声音,但还是能感觉到车撞到人的那种冲击力。神秘人被撞得翻着筋斗飞了起来,最后狠狠地摔在马路牙子上面。
  白皮卡没有刹车,更没有迟疑,它轰着油门,以更快的速度在画面中一闪即逝。在随后的几秒钟,它应该从正准备过马路的身边时飞驰而过。
  “快看!快看!”老郑指着视频提醒我说。
  其实不用他提醒,我也正盯着视频一直没移开目光。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个被皮卡车撞飞的神秘人忽然爬了起来,他似乎痛苦地佝偻着腰,然后拍拍身上的土,最后在周围路人的注视下,一瘸一拐朝画面外走去。
  “牛叉,这样都没撞死,还不想追究肇事者,真是金刚不坏之身啊。”辛小若说起话来一点儿也不弱,她啧啧地评论道。
  “不过,车都撞不死的人,怎么之前走起路来,腿部像有残疾呢?”老郑也若有所思。
  “可能……他的腿也是在地狱里弄坏的吧。”我不禁喃喃自语。
  “言老师,您在说什么呢?脑洞过大了吧?”辛小若关掉视频,朝我冷嘲热讽地说。
  我没有接茬,因为自己脑子已经完全乱掉了。我默默走回自己的工位,拉开抽屉,打开塑料袋,拿出那本纸张脆弱、但仍散发着淡淡油墨味儿的东西。
  手里的小册子包裹在塑料袋里,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摸起来总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册子很薄,很轻,虽然它年代不久,但毕竟记载的却是一千三百年前的历史。
  何况,册子里那短短几句残损的话语,似乎还埋藏着一千三百年前的一段秘密。
  后来,当我每每回想这一幕时,都觉得不胜唏嘘。
  因为我没有想到,小册子上记载的那段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执念,之后竟导致了一千三百多年后整个城市的生死危局。
  所以,每当我看到这本册子,都屡次想敲下字来,记述这段波谲云诡的神奇经历。
  这段经历牵涉的不止是几个人,几件事,而是牵涉到整座城市和五百万人口,他们都是你我生命中遇到的那些有温度、活生生的人。
  而且,他们某些人是我的亲朋挚友。有些人已经在一系列诡异事件后永远闭上双眼,失去呼吸。
  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其中,然后或为邪恶,或为正义,最后或入天堂,或入魔狱。
  所以我想,自己还是要把整件事记述下来,就算给一千三百年前的那段历史画上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吧。


第1章 同住美女
  讲述事件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跟随式,就是将身边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讲给大家,包括某时某刻的某些想法和感受;而另一种,则是回顾式,将这段时间的经历总结出来告诉大家。
  跟随往往更直观,感觉性更强一些。而回顾往往更加全面,前因后果回望起来会更加清晰。
  但回顾也有一个难点,那就是一开始叙述时,总觉得千丝万缕,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
  而且,要讲的事情都和唐代西夜国的离奇消亡、地狱来客的身份,以及后来的言沈探案息息相关。
  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用罗列式的讲法,把关键信息先在开头一一告诉大家吧。因为有些信息我也曾觉得毫无用处,但它们却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城市危局。
  首先,我想说说网上流传的“言沈探案系列”。
  可能某些同学看过“言沈探案系列”的推理小说,不过我在这里想说的是,那只是我的某位不靠谱堂兄意淫杜撰的故事罢了。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个探案系列其实是有原型的,而我,就是男主人公的原型。
  其次……还是先做个正经八百的自我介绍吧。
  我姓言,名桩,充电桩的桩,是如假包换的“言沈探案”系列的主人公原型。
  但当时取这个名字,根本就跟充电桩没什么关系。
  我出生在祁岭省,是个地地道道的祁岭人。我的老家在省南的一个小村庄里,村里大概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姓言。
  村里还有个习俗,那就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来排字辈。到了我这一代,正好排到“木”字旁的字儿。
  大概言氏一族生育能力超群,到我妈怀孕的时候,《新华字典》里剩下的木字边儿的字都快不够用了。
  所以我刚呱呱落地,父亲就急匆匆跑去族长那里领名字,结果在门口正好撞见同族的二伯。
  “二哥,你来干嘛?”父亲莫名其妙地问。
  “你二嫂子早产了!”二伯拍着大腿说,“生了个小子!这不,我赶紧来起名了。”
  “木字边儿还有俩字——一个‘桄’,一个‘桩’。”族长看看两个新晋的爹,扶着老花镜说。
  “哪个‘桄’,哪个‘桩’?”二伯急着问。
  “‘桄’是‘桄榔’的‘桄’,是一种树,这个‘桩’嘛,是‘木头桩子’的‘桩’。”
  “我家要‘桄’!咱孩子可不能当傻乎乎的木头桩子!”二伯心急火燎地喊道。
  父亲也不想让我当木头桩子,但他生来不爱跟人争辩,只好领了个“桩”字回来。他垂头丧气地赶回家,刚进家门,就听见我和母亲都在嚎啕大哭。
  “怎么了?”父亲六神无主地问。
  “我刚抱着孩子喂奶,不知道从哪儿飞进来一块玻璃茬子,嗖地就戳进孩子脑袋里去了!”
  父亲吓了一跳,他赶紧俯身下去,仔细扒拉着我的脑袋看了半天。
  “没事啊,连个伤口都没有——你看花了眼了吧?”
  母亲一听也止住哭声,把我脑袋左拧右转检查着。
  “兴许是花了眼了,但明明有块亮晶晶的玻璃茬……”
  “算了算了,你看,孩子都睡着了。”父亲拍着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言桩”两个字。
  “这是分派给孩子的名字——木头桩子的桩。”
  “桩子好,桩子好,桩子不怕玻璃茬子戳。”母亲破涕为笑,不停呼噜着我脑袋说。
  就这样,我从小就有了个“木头桩子”的绰号。
  后来其实母亲还是有疑心病,七岁那年她还是不放心,偷偷带我去医院拍CT。
  “医生,他脑袋里有没有东西?比如玻璃茬子什么的。”
  “什么东西?!别乱说,孩子好得很!”医生看着片子说。
  母亲终于放下心来。
  父母两人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一边务农,一边经营着一间小作坊。作坊里只生产一样东西,那就是马桶搋子上用的抽子杆。
  普普通通的家庭,养育着普普通通的我。从小到大,我似乎就没跟“普通”这俩字脱离过关系。
  学习普通、工作普通、运气也普普通通,如果所有东西能用一把尺子来衡量的话,我似乎永远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刻度上。
  祁岭是个好地方,它山海相间、江美地裕。因为有着天然的地理屏障,历史上数次王朝更迭、兵燹四起,都未曾摧毁这块土地上承袭的传统。
  所以,祁岭人自古安土重迁。我骨子也因袭着祁岭人的基因,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没有离开过祁岭半步。
  就连这一点,我都跟百分之八十的本地人一样普通。
  我在祁岭省的魏阳市上的大学,然后留在本地一家文化公司工作——之前也说过,我是公司里有名的“老实人”,每天做的就是“补锅”和“背锅”的工作。
  有时候我心里也很郁闷,但没有办法,我只能为了工作委曲求全,因为自己还要挣钱。
  至于我攒钱的目的,其实极为原生态,那就是——还房贷,娶媳妇。
  我知道,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可能会有一些疑问。
  那就是像我这样普通、平凡、没有志向的家伙,好像八竿子也跟“侦探”俩字扯不上关系吧。
  所以,我怎么会是“言沈”探案的男主原型?“言沈”探案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探案的经过是否比小说里那些故事更奇幻,更惊悚呢?
  我想说的是,世事无绝对,物极必反之。
  如果一个人普通到无可救药的话,他难免会发自内心地产生某种强烈愿望,那就是渴望被卷入一些波诡云谲的事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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