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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 [出版] (东西)


  他们来到西江区婚姻登记处,在等待区等待,谁都不说话,仿佛该说的都说了,仿佛谁说话谁掉份。直到工作人员叫了他们的名字,他们才站起来,走到离婚登记处办了手续。虽然他们的脑海都曾闪过十一年前在此领证的甜蜜情景,但很快他们就把回忆强行关闭,尽最大努力让脑袋保持空白。保持空白是需要毅力的,稍一松懈往事就会奔涌而至,瞬间把脑海淹没。他们好像在比赛潜水憋气,看谁能让空白保持得久一点更久一点,使自己看上去显得比对方更冷静,更不在乎,更没心没肺。她知道如果不爱了就别心软,谁心软谁受到的伤害就越大,而他也明白越脆弱越需要伪装。
  出了大厅,她说如果你回家的话我就搭个顺路车。他想婚都离了,家还能叫家吗?但他没有纠正,空白的脑海顿时百感交集,连鼻子都一阵阵发酸,仿佛十一年时间是拿来浪费的,曾经的生活画面前所未有地清晰。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悲壮感,在朝停车场走去时竟然想走出自豪感,但当他一头钻进轿车时,孤独感、被抛弃感和委屈感相约袭来,他禁不住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可他不能哭得太久,否则会引起她的怀疑。三分钟后,他抹干眼泪,把车开出来停到她身边。她习惯性地打开前车门,但在上车的一刹那忽然把车门关上,捏过门把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不经意地甩了甩。她犹豫着,甚至扭头遥望远处的出租车。他按了一声喇叭。她打开后车门,像一个陌生人似的坐在后排,不喜不悲,不卑不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刚处理完一件公务。可是,车行两公里后她的脑海就决堤了。她说你为什么不坚持?他说坚持什么?她说坚持不离。
  “不是你说要离的吗?”他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其实,我一直希望你坚持,从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希望你不要在协议上签字,可你不仅签了,签的时候还甩了一个飞笔,好像挺潇洒,好像彻底解脱了。别人离婚要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你一招都没用,生怕一用就像买股票被套牢似的。无论是生活或者工作你一直都在使用逆反心理,但唯独在跟我离婚这件事情上你不逆反。我知道你并不在乎我们的婚姻,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不想离,但潜意识却在搭顺路车,就坡下驴,既能顺利把婚离了又不用背负道德责任,既能假装痛苦地摆脱旧爱又能暗暗高兴地投奔新欢。好一个慕达夫,原来你一直在跟我将计就计。”
  他气得用力踩了一脚刹车。嘭的一声,汽车被追尾了,一股冲力从后背传导至前胸。


第九章 疚爱
  初春,校园里的树大多数还是绿色,不绿的最多也就一层浅黄,偶尔几处淡红,那是特别敏感的植物品种或缠在树上的藤蔓。冬天不掉的绿叶现在正疯狂地掉落,而新的叶芽又迫不及待地挂上枝头,每一根树条上仿佛同时出现生死。季节蠢蠢欲动,冉咚咚的心里也蠢蠢欲动,就想找个地方疗养。她首先想到的是埃里,她为自己首先想到这个地方惊讶了好几分钟,是因为那里的风景美丽吗?她当然愿意把原因归结为风景,这样心情会感到舒畅至少没有压力。尽管她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这是唯一答案,再不济也是第一答案,但却摁不住第二答案的抗议,干扰。因此她不再坚持,让第二答案成功地占了上风,那就是去观察刘青和卜之兰,希望从他们那里找到办案的突破口。出发前,她又看了一遍对刘青的所有讯问录像,发现他每次回答问题时眉毛总会微微上扬,好像在表达他的轻视不屑和反感。他的眉毛频繁上扬与面部的毫无表情,巩固了冉咚咚对他撒谎的判断。她一直认为他在撒谎,却苦于拿不到证据。
  时间虽是初春,但地处高原的埃里天气一如冬天,山上的树还没长出叶片,褐色的草坡偶尔还会起霜,小河隔三岔五地结冰,天还是那么蓝,水还是那么清亮。刘青和卜之兰养的牛羊猪鸡全都收进了密封的圈里,每天喂它们三顿饲料。他们搭的大棚里种着蔬菜,蔬菜和肉食品继续在网上销售。为加工肉食品,他们在县城建了小型屠宰场和加工厂,聘请了十几位当地农民为他们工作。这天下午,刘青正在牛圈里喂饲料,忽然听到汽车进村的响声,这不是卜之兰的皮卡车声音,也不是村长的吉普车的声音,更不是隔壁阿树的国产轿车的声音,于是跑出牛圈张望,看见一辆越野车停在他家对面的村长家门口。两年前,村长家开了民宿,夏秋两季会有三三两两的旅客来住,可冬天到初春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客人。车门打开,刘青看见冉咚咚从车里钻出来,村长帮她从后备厢搬下行李。冉咚咚对着驾驶室摇摇手,越野车开走了,她和村长提着拉着行李走进家门。刘青想山寒水冷的,她来干什么?
  开始,村民们认为她是来旅游的。当天傍晚,当落霞的余晖洒满山谷的时候,她穿着蓝色的羽绒服,戴着一条橙色的围巾,沿小河走了一圈,见谁都笑眯眯地打招呼,还进刘青和卜之兰家喝了一杯茶,聊了一会儿天。但两日之后,村民们认为她是来度假的,因为每天上午九点,当太阳的光线落在屋顶时,她就泡一壶茶,坐在三楼临河的阳台上读书。她在读杜鲁门·卡波特的非虚构小说《冷血》,这是她第三次阅读了。第一次阅读是慕达夫向她推荐的,当时他们刚认识。第二次阅读是在“大坑案”发生后一周,她想从书里找找破案的灵感。现在,她坐在远离城市的乡村里阅读,除了对克拉特一家四口遇害依然深表同情之外,还对凶手因四十多美元而大开杀戒产生联想。四十多美元,即便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乡村也不算什么钱,但如果是一万元人民币放在今天的中国乡村,它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卜之兰一年前盘下阿都的这栋旧房子,才花了一万块钱,也就是说一万元在偏远的乡村可以买一栋旧房。刘青从吴文超手里拿到的十万元现金中,一万元去向不明,尽管他说这一笔钱给了夏冰清,但她始终不信。
  又过两天,村民们认为她是来扶贫的,因为每天下午她都参加劳动,有时跟村长一家去坡上拉干草,有时跟刘青一家去喂牛羊,有时跟阿树一家去大棚里摘蔬菜,或帮阿光家锯柴火,看见谁家有活干她都会帮一把。但渐渐地,村民们发现他们都猜错了。不知道谁说她是警察,锯柴那天阿光跟她核实,她说没错。于是,村民们开始猜警察来这里干什么?要么追踪罪犯要么调查案件要么抓捕犯人。那么,犯人是谁?首先被猜的人是刘青和卜之兰,他们是外来人口,底细村民们都不知道,而且两个月前他们还在夜里被警方悄悄带走过,十天后才放回来。说法越来越坚定,有人拍着胸脯说我用脑袋担保,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否则她不会住在他们家对面,甚至有人说看见冉咚咚拿着望远镜观察刘青和卜之兰的一举一动,传言甚嚣尘上。一天夜里,村长问你是来盯梢刘青的吗?她不答。村长说大家都这么传,弄得人心惶惶,如果你是来抓坏人的应该跟我通通气,怎么讲我也是基层组织的领导,有事没必要瞒着我。她还是不答,吓得村长的后背发冷,以为她是纪委派来暗中调查他的。为了消除自己的心理暗示或者说恐惧,村长也跟着大家说她是来抓犯人的。
  村民们与刘青和卜之兰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先是躲闪,远远看见他们便绕道;其次敬而远之,再也不打招呼不串门了;再次避之唯恐不及,看见他们扭头就跑,好几次阿光都把鞋子跑掉了。没有谁让村民们这么做,也没有谁出来证实冉咚咚就是来抓刘青或卜之兰的,但村民对待他们的态度却出奇的一致,仿佛所有的人都接到了秘密指令,不约而同地做出统一的行动。冉咚咚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想这是不是就是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提出的“集体无意识”,既是遗传保留的无数同类型经验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人类普遍精神,又是人类原始意识的回响。这是不是也是乡村的传统伦理,惩恶扬善,哪怕善恶还有待确定,难道乡村的“集体无意识”也有直觉?它能提前嗅出危险?刘青和卜之兰被村民们孤立了,虽然他们一如既往地给邻居们送菜送肉,但菜和肉都被退了回来,挂在他们家门前的竹竿上,像一封封绝交信。
  孤立即惩罚,卜之兰最先有了反应。深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踏实了。她问刘青,冉咚咚来干什么?刘青说我不知道,也许是来度假的吧?
  “你是真迟钝还是假迟钝?像她这种身份的怎么会选择这么个山旮旯来度假?而且还是大冷天的。度假怎么会是一个人?你会一个人去度假而不带上我吗?我问过村长,她真的带了望远镜,在除了草地就是森林的埃里,她带望远镜来干什么?难道她是来观察动物的?可她又不是动物学家。你得多留个心眼,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一定事出有因。”
  “你哪来那么多灵感?睡觉吧。”
  “她来了半个月,进我们家聊天一共十二次,几乎每天都来,跟我们一起干活八次,无论是进屋聊天或是跟我们干活,次数都稳居埃里村第一。你想过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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