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现在盯梢的目标有百分之六十的犯罪可能性?”
“按概率,完全有可能。”
“可百分之六十毕竟不等于百分之百,假如你住在这么好的别墅里,有美丽的妻子,乖巧的儿女,你会去杀人吗?”
“我不会,但这并不保证别人,有的人喜欢瞎折腾……”
“就像我折腾婚姻,你干吗把这半句咽下去了?”
他的头皮一麻,这正是他想说而又不敢说的,没想到被她猜到,但他不能承认,说你又瞎猜。她说如果你想托人办一件绝密的事,你会托谁?“你。”他脱口而出,以为她又在做心理测试。她说这事女人办不了。他说那要看是什么事?她说杀人。他说问题是我不会杀人。她说假如。他想了想,说有血缘关系的。她说为什么非得有血缘?他说基因好感。
她戴上耳机,调大音量放慢音速,反复聆听徐山川被监控后三个月的通话内容。她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他在电话里谈生意,开玩笑,约朋友吃饭,K歌,包括泡妞,一切都表现得出人意料的正常,连声音都没抖一下。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了找到这个不对劲,她一有空就听,一听心里就踏实,仿佛花多少时间在这上面都值得。渐渐地,听他的通话内容竟成一种习惯,好像可以缓解压力。这天,她听着听着忽然灵光一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案发后他和沈小迎在三个月里只通了五次电话,而且内容简短,语气冰冷,都是关于接送孩子或回不回家吃饭的内容。她找来案发前三个月他们的通话记录,发现他们几乎每天都通电话,最多的一天五次,虽然也是关于日常和孩子的话题,但语气亲切多有问候。为什么案发后夫妻之间的通话次数直线下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都有反侦查意识,害怕窃听。冉咚咚统计他的通话情况,发现还有一人与他通话的次数锐减,由前三个月的二百七十次跌至后三个月的三十次,看上去极不正常,难道他们也在掩盖什么?
这人叫徐海涛,是徐山川的侄儿,现年三十一岁,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在徐山川父亲的饮料厂工作五年,后入职迈克连锁酒店总公司任徐山川的专职司机。查他近六个月的手机通话语音,一个变声电话引起冉咚咚的注意。“变声”第一次出现是案发后第四天晚十点,他说徐老板,生意做好了,请你尽快支付余款。徐海涛怒吼,说谁让你做的,你还讲不讲信用?我不是跟你说生意不做了吗?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变声”第二次出现是五天前下午十四点,他说姓徐的,十天之内不付钱,别怪我出卖你。说完,也没等徐海涛回答就挂了电话。冉咚咚想他们在打心理战,但“变声”是谁?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查“变声”手机号用户,竟然是一名死者,买号人用的是假身份证。手机两次通话地点分别是金浦路橡树咖啡馆附近以及蓝湖艺术学院琴房附近。每次通话时间不超过一分钟,通完即关闭。冉咚咚找徐海涛的女朋友曾晓玲了解情况,曾晓玲说她不知道那个“变声”,也不晓得他们做什么生意,至于案发当晚徐海涛在哪里?她查了酒店值班表,说案发那晚徐海涛在酒店前台陪她,一直陪到深夜十二点下班,接待员和保安可以证明。经查,她说的情况属实。徐海涛没有作案时间,冉咚咚申请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盯梢没获批准。临时负责人凌芳说我们没有盯梢他的理由。冉咚咚说我预感徐海涛会是本案的突破口。凌芳说不能仅凭预感,前次你预感凶手是徐山川就预感错了。冉咚咚说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没有排除徐山川,虽然他不是直接凶手。凌芳说你为什么不询问徐海涛。冉咚咚说还不到时候,“变声”给他的付款时间仅剩五天,我想在他们接头时一并抓获。凌芳说要是他们的生意与本案无关,那你就会再犯一次错误。冉咚咚说我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更何况犯过一次错误的人不在乎犯第二次。凌芳犹豫片刻,说有些错误看上去不像错误。
冉咚咚组织人员盯梢徐海涛,前四天都没动静,到了第五天上午十点,“变声”给徐海涛发了一条短信:“准备好了吗?晚上见。”徐海涛没有回复,他一直待在公司里,连下班后送徐山川回家都由别的司机代劳,显然他在为见“变声”准备。十九点,“变声”拨通徐海涛的电话:“晚上八点半,新都泳池衣帽间。”十九点三十分徐海涛开车从公司出发,二十点五分到达新都大酒店主楼停车场。停好车他没下来,而是坐在车里观察等待。二十点三十分他突然推开车门,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快步走进泳池衣帽间,目光警惕地寻找,没有发现目标。他坐在凳子上等了三分钟,忽然收到“变声”的信息:“你的身后有尾巴。”徐海涛飞快地站起来,提着布袋往外走,但他还没走出门口就被邵天伟拦住。邵天伟说抱歉,我们需要跟你聊聊。
他被带到刑侦大队,冉咚咚已在询问室等候。她为他倒了一杯水,说别着急,你想聊了我们再聊。他紧紧地攥住布袋,目光在冉咚咚和邵天伟的身上扫来扫去。冉咚咚耐心地等着,等了十分钟,他才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她看见他的手微微发抖,想这一口并不是因为渴而是想掩盖紧张。既然紧张,那他一定会先说话。她不吭声,继续默默观察。果然,他放下水杯后,问你们到底想了解什么?
“我们想了解那个给你打电话的变声人。”她故意把他撇开。
“了解他什么?”他试探。
“涉及一桩案件,今后我会告诉你。”她编造一个理由。
“我不认识他,我从来没见过他。”一听说案件,他立刻与他切割。
“不认识你怎么会跟他做生意?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她看着他。
他沉默,上嘴唇与下嘴唇磨来磨去,但磨着磨着他的嘴唇就不动了,思维仿佛停滞。她说只要把那个人说清楚你可以马上离开,但如果你不说那我们就得熬夜了。他低头不语,一直低了二十多分钟仍然不语。她把他的手机递过来,说给你女朋友曾晓玲打个电话,告诉她今晚不回去了。他说为什么要告诉她?她说或者给你叔叔打一个,让他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免得他担心。他身子忽地一让,好像被谁推了一把,然后四下张望,显得非常警惕。她说要不我帮你打给你叔叔?
“别,我叔叔一直反对我做这单生意。”他重新开口。
“什么生意?”她逼视。
“我委托那个人帮我在网上赌球,结果赌输了,他就逼我还钱。”
“还钱为什么要躲来躲去?为什么要变声通话?”
他卡了一下,说赌博违法,他怕挨抓,不敢暴露自己。她想虽然赌球违法,但也不至于把警惕指数提高到这个级别,凭她多年的办案经验,如此之高的警觉做的肯定不是一般生意。她说你是怎么跟他接上头的?他说我收到他的赌球短信,然后……然后就投注了。
“你相信陌生人?”她问。
“我想赚钱,好多赌球的人相互都不认识。”他说。
“你一共赌了多少次?你的钱是怎么转给他的?”
“就赌了一次,他让我用密码箱把钱装好放在新都大酒店服务台,让我留下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你留的是什么名字什么号码?”
“名字叫天召,号码就是今天他打给我这个。”
“你已经给了他多少钱?还欠他多少?”
“前面给了他二十五万元,输赢翻倍,就是我赌赢了他会给我五十万,赌输了我就补给他二十五万。”
“你赌的是哪支球队?”
他抹了一把额头,手上全是细汗。他说我赌的是NBA,押勇士队赢,结果赢的却是猛龙队。我的运气太差了,就像勇士队的运气,他们拥有水花兄弟和杜兰特,本来是赢定了,可谁都没料到杜兰特二次受伤,汤普森也受伤。她问你这五十万元从哪里得来的?他说跟叔叔借的。说着,他打开手机,让他们看图片。那是一张借条图片,是他写给徐山川的,借款理由买房,数额两百万元。她想为什么要把借条拍到手机里?拍给谁看?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说买了一套房,已经按揭三年,最近想一次性付清,但借到钱后手痒,想先赌赢几十万,至少把装修费赌回来,可万万没想到……
她说你讲的都属实吗?他说属实。她吓唬他,说那我们得没收你的赌资,因为赌资巨大,我们还必须拘留你十天至十五天。他的身体忽地一松,仿佛解脱了似的。她说如果你觉得刚才太紧张讲得不够准确,那我可以再给你一次讲的机会。他摇摇头,瘫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不想说,好像已经累得没了说话的力气。她想原来撒谎会这么累。
冉咚咚和邵天伟轮流询问,但徐海涛始终坚持赌球这个说法,始终坚持不认识“变声”。随着回答次数的增多,他越来越坚定越来越自信,询问不仅没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反而加固了他的谎言。哪怕使用疲劳战术,询问技巧,一旦超出上面的“两个坚持”他就咬紧牙关,选择沉默。他是冉咚咚近年来很少遇到的硬骨头,而且才三十出头,可见年轻的一代未必就那么容易“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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