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之影[全三卷] [出版] ([英]安东尼·雷恩)
- 类型:恐怖推理
- 作者:[英]安东尼·雷恩
- 入库:04.13
维林使劲把身子缩进床铺,寻找舒适的姿势,强迫自己入眠。他心中紧执着一个念头不放:我没有父亲。
第4章
春天来了,覆盖练习场的积雪化成深绿,他们在索利斯宗师的指导下用功,技艺日益精进,皮外伤也越来越多。奥纳索月下旬,他们的日程中多了一个新项目:接受格瑞林宗师的教导,为知识试炼做准备。
每天,他们都会列队走进洞窟般的地窖,坐下来听他讲述宗会历史中的传说。格瑞林宗师是天生的说书人,能用语言把种种伟大、英勇和正义的事迹转化成栩栩如生的图像,让大部分孩子听得专心致志、一声不吭。维林也喜欢这些故事,但有一点令他略感无趣,因为这些故事只讲述勇敢的冒险或恢宏的战役,从不提及被赶进荒山、关进黑堡的绝信徒。每堂课的结尾,格瑞林会就课上的内容向他们提问,回答正确的孩子能得到糖果,如果答不出来,宗师会难过地摇摇头,附上几句伤心的评语。格瑞林是所有宗师当中最客气的,他的惩罚是言辞或肢体动作,从不杖责,也从不骂人。其他宗师都会骂人,就连哑巴宗师斯蒙提也能非常准确地用手势表达脏话。
“维林,”讲完第一次统一战争中的巴司棱要塞守卫战后,格瑞林开口提问,“是谁守住桥头,好让他身后的兄弟关闭城门?”
“是诺宁兄弟,宗师大人。”
“很好,维林,这块大麦糖是给你的。”
维林还注意到,格瑞林宗师每次奖励糖果都会给自己也来一份。“下一题,”他边说边嚼,硕大的颌骨抖个不停,“这场战役中,库姆布莱人的将军叫什么?”他巡视片刻,寻找下一个倒霉蛋,“邓透斯?”
“呃,佛力格,宗师大人。”
“哎呀,”格瑞林宗师举起一块太妃糖,大脑袋难过地晃晃,“邓透斯不能得到奖励。说起来,这位小兄弟,能不能提醒我一下,本周你一共得到多少奖励?”
“没有。”邓透斯嗫嚅道。
“能再说一遍吗?邓透斯,我没听见。”
“没有,宗师大人。”邓透斯大声说道,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没有。对,没有。我记得你上周好像也没有奖励,对不对啊?”
看邓透斯的表情,他宁可在索利斯宗师手底下挨杖子。“是的,宗师大人。”
“唔……”格瑞林把太妃糖抛进嘴里,兴致勃勃地嚼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可惜了。这太妃糖可好吃了。凯涅斯,也许你能给我们答案。”
“巴司棱要塞守卫战中,库姆布莱军队的将军是佛鲁林,宗师大人。”凯涅斯的回答总是又快又准。有时,维林会怀疑,他的宗会历史知识恐怕不亚于格瑞林宗师,甚至犹有过之。
“非常正确。这块糖核桃仁给你。”
“混球!”他们在大厅吃晚饭时,邓透斯怒气冲冲地喊道,“自以为聪明的胖混球!那些两百年前的叫花子干了些啥,关我们鸟事啊?这些东西有个屁用?”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凯涅斯引经据典,“了解比我们先去的人,可以巩固我们的信仰。”
邓透斯隔着桌子瞪他:“放屁,还不是因为那堆大肥肉把你当个宝。‘是的,格瑞林宗师。’”他模仿凯涅斯细声细气的语调,居然还学得挺像,“‘粪坑之战持续了两天两夜,几千个像我们这样的可怜虫死在了里头。给我一根甘蔗,我还会为您擦屁股。’”
邓透斯身旁的诺塔发出下流的笑声。
“管住你的嘴,邓透斯。”凯涅斯厉声道。
“不然咧?是不是要再讲一个故事把我烦死,比如国王和他的小跟屁虫……”
凯涅斯化作一团光影,以完美的体操动作跃过桌子,靴底正中邓透斯的面门。对方的头往后一仰,鲜血喷薄而出,两人双双滚落在地。这一架过程很短但相当血腥,苦练成的硬功夫令打架变得相当危险,平时哪怕吵得不可开交,他们也会尽量避免。当众人把他们拉开时,凯涅斯已断了一颗牙,还折了一根手指。邓透斯好不到哪里去,鼻子破了,肋骨也瘀了一大片。
大伙把两人送到亨萨尔宗师那里,他是宗会的医师。两人各坐一张床铺,彼此相对,怒目而视,让宗师为他们处理和包扎。
“怎么回事?”在外头等候时,索利斯宗师问维林。
“兄弟之间有点分歧,宗师大人。”诺塔告诉他,这是此类状况下的标准应答。
“我没问你,森达尔!”索利斯咆哮,“你和耶书亚,都回大厅去!”
巴库斯和诺塔不明所以地瞥了维林一眼,马上离开。宗师一般对孩子们的争吵都不怎么上心。孩子毕竟是孩子,男孩子都会打架。这次很反常。
“说,究竟怎么回事?”两人走后,索利斯开口道。
维林一时有撒谎的冲动,但索利斯宗师眼中的怒气是动真格的,撒谎恐怕是个非常糟糕的点子。“是因为试炼,宗师大人。凯涅斯肯定能过,邓透斯不行。”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
“所有人在宗会中都承担不同的职责。大部分人战斗,一部分人在王国各地追捕异端,还有人隐入黑暗、执行秘密任务,有些人当宗师,还有极少数的人,是领导者。”
“您……想让我去领导?”
“宗老认为这将是你的职责,他很少犯错。”他回头看了看亨萨尔宗师的房间,“要学习领袖的才能,就不能看着兄弟们打架打出一身血,也不能任由他们通不过试炼。想想办法。”
他转身离去,没有再说一个字。维林把头靠在石墙上,重重地叹了口气。领导。我的负担还不够重?
“你们这些小子,今年是越来越能造孽了。”亨萨尔欢快地对走进房间的维林说,“想当年学到第三年的孩子也只能互相弄出点瘀伤。我们显然是把你们教得太好了。”
“那要感谢你们传授的智慧,宗师大人。”维林附和道,“我可以和兄弟们说几句吗?”
“随意。”他把一团棉花往邓透斯鼻子上一按,“按到止血为止。别把血咽下去,都吐出来。记得用痰盂接,如果地板沾上一点,你会后悔没让你兄弟给杀掉。”他离开房间,留下一片难堪的沉默。
“伤势如何?”维林问邓透斯。
邓透斯只能口齿不清地嘟囔:“断了。”
维林转头去看凯涅斯,他的手缠了绷带,架在胸前:“你呢?”
凯涅斯低头看着裹了绷带的手指:“亨萨尔宗师把关节接回去了。说是会痛上一阵子,大概一个礼拜不能握剑。”他顿了顿,一提嗓子,朝床铺边的痰盂里吐了一口浓血。“还得把半颗断牙拔掉。塞了棉花,还给我红花止疼。”
“管用吗?”
凯涅斯眉头微蹙:“不太管用。”
“很好,你活该。”
凯涅斯气得脸色涨红:“你听见他说了什么……”
“我听见了,也听见你之前说了什么。你知道他学习有困难,却还用大道理气他。”维林转头对邓透斯说:“还有你,你应该知道刺激他不是个好主意。想教训人,练习场上有的是机会。如果你们非打不可,就在练习场上打。”
“特看五服顺丫(他看我不顺眼),”邓透斯瓮声瓮气地说,“粗米及拉不起啊(聪明就了不起啊)。”
“那么你也许应该向他学学。他有知识,你需要知识,找他帮忙不是再好不过了吗?”他往邓透斯身旁一坐,“你知道,如果通不过试炼,你就得走人。这是你希望的结果吗?回尼塞尔,帮你叔叔斗狗,跟酒馆里的醉鬼吹牛,说你差一点就能加入第六宗?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很牛,我敢打赌。”
“维林,闭嘴。”邓透斯身子往前一倾,鼻孔里滚出一大团血,掉进脚边的痰盂。
“你们都知道,我不必留在这里。”维林说,“知道我为什么留下吗?”
“你恨你父亲。”凯涅斯脱口而出,把惯常的约定抛到脑后。
维林没想到自己反应如此激烈,他想反驳,但又把话咽了回去:“我不能一走了之。如果我离开宗会,到外面生活,就会成天提心吊胆,担心哪天听到你们的结局。我会后悔,假如我没走呢?也许就可以改变这一切。我们失去了米凯尔,失去了叶尼斯,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他起身走向房门,“我们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强迫你们做任何事。这取决于你们自己。”
“对不起。”凯涅斯叫住他,“关于你父亲的话,我很抱歉。”
“我没有父亲。”维林提醒他。
凯涅斯笑了笑,浓郁的鲜血渗出嘴唇。“我也没有。”他转过身,把沾了血的衣服扔向邓透斯,“你呢,兄弟?你有爹吗?”
邓透斯笑了很久,笑得很辛苦,脸都憋成了紫色:“就算那杂种送我一锭金子也不认他!”
他们一起笑了很久。好了伤疤也就忘了疼。笑过之后,没人再提那次的伤有多痛。
他们把教导邓透斯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在格瑞林宗师的课上,他依然什么也学不到,所以在每天练习结束后的夜晚,他们都会为他讲一则宗会的故事,让他复述,一遍又一遍,直到熟记于心为止。这是一件很累人且枯燥的工作,何况经过一整天的操练,大伙都想早点睡觉,但他们不懈地坚持了下来。作为知识最渊博的人,凯涅斯身上的担子最重,他当起老师来也着实不辞辛苦,只是耐性稍差。他素来沉稳的性子被邓透斯的榆木脑瓜逼到了极限,后者一次最多只能记住几个要点。巴库斯对宗会历史并非无所不知,但也懂得不少。他总喜欢讲那些最滑稽的故事,比如耶尔纳兄弟的一桩轶事:此人失去兵器后,靠自己的臭屁把敌人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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