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李越摊开手掂量着手里的几枚“袁大头”,“肉多肉少总是口吃的,这几块现大洋怎么也能弄个千八块钱不是?瞧这意思这位应该是民国的前辈,身上说不定就装着什么好东西。”他来回扒拉着地上的碎瓷片,“哥,你来瞧瞧这怎么样。”
“还看个屁啊,打眼一扫就知道是上个世纪的物件。”我懒得答理他那么多,瞟了眼这座石头的莲花台见没什么特别的就拄着铲子往前又稍稍走出几步,发现下游的数条水脉都是从斜坡尽头的石缝中喷涌而出的,心里不禁沉了沉,左右逡巡一圈回来抱着膀子说道,“他娘的别惦记你那点破烂了,前头没路了!”
往事可追
李越正捏着块烂瓷片装模作样地看着,听我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也没当回事儿,过了片刻才突然明白过来似的猛地抬起头来:“啥?
没路了?”
“嗯。”我阴着脸,“别忘了这地宫不是个阴宅,没有天门也正常。”
“它是正常了,可咱哥俩儿受不了啊。”李越丢下瓷片站起身,“这前头一点空儿都没有?”
我点了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注意到被他扔下的瓷片背面好像有什么字,不禁习惯性地俯身捡起来看了看,自顾自闷声说道:“前头是地下河的水源,咱就是真带着炸药炸开了也出不去。”眼神缓缓在瓷片粗糙的表面划过,辨认出了上面已经被腐蚀得有些暗淡了的三个繁体字:旺得楼。
我轻轻念叨着,脑子里顿时犹如惊雷响彻一般炸出了深藏已久的记忆。耳边李越的嘟囔声渐渐模糊,我恍然大悟地环视着整个山洞,突然哆嗦了两下,目光停留在脚边蜷缩成一团的干尸上,兀自发愣。
“哎,我说你听见没?”李越晃着我肩膀,焦急地说道,“别愣着,快想辙啊,再这么下去咱不被困死也得被冻死。”
我被他摇得回过神来,略微缓了口气儿怔怔地说道:“你知道旺得楼么?”说完才想起来把手中的瓷片递给他。
“什么旺得楼?”李越看我突然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接过来扫了两眼以为我是给他解释这瓷器,不耐烦地摆手说道,“别寻思这个了,真出不去啥冥器都白搭。”
我揉着胸口咳嗽几声抬起头:“我奶奶你姥姥小时候就没跟你讲过她们家的故事?”
“啊?什么故事?”李越迷迷瞪瞪的。
我笑了笑,随手招呼他先安安生生地坐下,一边回忆着一边跟他说了个大概。
我讲完之后指着洞顶比划道:“这应该就是当年那家丁掉下来的地儿,估计土层薄得很,不难打盗洞出去。”
“可是,这也够不着啊。”李越为难道,“把咱俩叠起来还差不多能使上劲。”
“你傻啊,看看你屁股底下坐的什么。”我拍拍石头莲花台,“再加上铲子的长度,只要能……”
我猛地一顿,视线陡然转向地上的干尸。先前一直被那枚血饕餮转移了注意,现在回过头来才突然想起,其实从一开始到现在,这具尸体的死因死状才是我们眼前最大的谜!如果真像我想象的那么容易就能挖出去的话,那当年的那个家丁早就在结巴的帮助下逃出生天了,何至于死在这里,化成一具干尸!
我心里大寒,骇然地打着探灯向四周望去,如果说那家丁真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凶险,那么以我和李越现在的状态,恐怕都得和它一样。我又瞟了这具干尸一眼,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脚底直往上冒,顶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不过李越显然没有考虑那么多,听我这么设计赶忙站起身丈量着头顶的高度说道:“嘿,还真行,我这高度正好。”说着就要往台子上蹦。
“哎哎哎,你会打盗洞么?”我拽住他肩膀把他拉了下来,想了想恐怕他再疑神疑鬼的就没告诉他我的顾虑。我拎着铲子爬到台子上,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叮嘱李越道,“还是我来吧,你小心招呼着点下头。”
“唉,得嘞,我给你扶着,”他把撬棍扔在脚下双手扶住台子抬头看着我。“放心整,保证摔不下来。”
我点点头,唯恐夜长梦多,于是也就不再罗唆,举起铲子贴着洞顶磕了磕,随手刮掉一大片已经石化的土壳子。
“哎哟,我说你慢点。”李越灰头土脸地啐着嘴里的土灰,“整得我满头满脑的都是。”
“呸。”我不屑一顾道,随意抖了抖身上的石粉,“我来挖就是图个干净利落快,你他娘的别抬头,给我老实盯着点旁边。”
我顾不得去擦在脸上越积越多的泥土,任凭它们稀里哗啦落下来盖了我一身,紧赶慢赶地在头顶先开出个洞口,而后等到深度差不多了就摆过工兵铲斜着在里面凿出个浅浅的凹槽。我把铲子丢给李越,活动活动筋骨,蹦起来双手向上一撑,连着试了好几次才挤进去,我缩在那个凹洞里让李越把铲子递过来,继续向上挖了几分,又在另一边也开出个岔口,旋即低下头招呼道:“老四,收拾收拾上来,赶紧的!”
李越见状忙不迭地跳上来蹿入洞内,却笨拙地辗转不开身体,只能背对着我面向那个黑不溜秋的浅洞,小心翼翼地不敢挪动分毫,无奈之下我只得攥住他伸出的撬棍引着这棒槌慢慢转过身,不禁气恼道:“就你这样进盗洞都费劲还他奶奶的挖呢,刚才幸亏没让你来,要不到死咱也出不去。”
“咳,那什么,像这种体力活一般我来得都少。”李越掸掸身上的土,讪笑道。
我懒得答理他,打着手电确认了下方向继续运铲如飞,正起劲儿着冷不防被他拉住问道:“哥,咱走直线向上头直接挖出去多快,你这斜着来不明摆着绕远路么?”
“起开,起开。”我胳膊抖了抖甩开李越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啊,我说你跟南爬子怎么混的?盗洞这玩意儿有直着打的么?万一挖塌了怎么办?再说咱这是往出跑,直着挖你能出去么?爬泰山还知道走‘z’字形呢,咱这也是一样。”
李越闻言这才闭上了嘴,支吾了两声不再说话。大概是知道自己外行,这一路他都没有再开过口,只是沉默地跟在我后头慢慢往上爬。黑色的土壤被工兵铲一点点挖开,暗无天日的盗洞中我们俩都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有模糊的灯光在眼前摇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刚把半铲浮土带下去,再向上用力时突然就觉得手里一松,破碎的泥土中猛地透过几束耀眼的光线,刺得我连忙闭上眼睛,揉了揉险些流下泪来。
李越兴奋地吼了一嗓子,抽出撬棍连捅带用手刨,没多大会儿工夫就挖开个不大的出口。我们两个人眯起眼睛钻了出去,顿时被外面铺天盖地的酸臭味熏得几欲呕吐,定睛观瞧只见阳光下一座座垃圾堆成的小山正环绕在四周,发酵出的腐烂气息一阵接一阵地侵袭了过来。
“大爷的,怎么挖到垃圾堆里头了?”我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捏着鼻子干呕着。
“你挖的你问谁去?”李越捂着嘴含混不清地说道,紧跟着一拍大腿,“不过要依你跟我说的那事儿来看也差不多,当年老县城往东边扩建,西头、南头的几个村附近都盖成垃圾中转站了。”
“得了得了,他娘的赶紧从这儿出去,有啥事儿回去了再说。”我哆哆嗦嗦地挣扎了两下站起来,正说着就听见远处隐约有人叫嚷道:“哎!
那两个捡垃圾的!快走快走!”
我心里一咯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胸前挂着个口罩的工作人员正向我们俩走来,边说边冲我挥手:“嘿!就说你们呐!别看了,赶紧走!”
我连忙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半捂着脸招呼李越,两个人扭头就往垃圾堆外面猛跑。“快跑!快跑!被人发现就完了!”我催促道。
“他娘的,收破烂收到这儿来了,也不看看地方……”那个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我和李越在无人的野地里拼命向前疯跑着,直到身背后那股酸臭味渐渐淡去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我擦着脑门儿上的汗看看太阳说道:“他娘的这可怎么办?瞧这意思这会儿少说也有九点来钟,就凭咱这扮相进村非被人送到派出所不可。”
李越想了想:“要不咱干脆就装成捡垃圾的?反正看着也像。”
“像个屁。”我满头大汗地说道。现在我们俩这模样,老实说还不如收破烂的,人家不管怎么说还穿着完整的衣服。可再看我们俩,一个人身上是一套破破烂烂的灰黑色秋衣,另外一个是小衬衫外加只剩半条腿的裤子,两个人衣服上血迹斑斑,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尘土和水渍,拿眼一扫可以说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灰头土脸的看着就跟刚从矿难现场刨出来似的。“就咱俩现在这德行,不妨害个公共安全啥的你都不好意思出门。”
“那咋整啊?”李越把背包抱在怀里,“不行的话就只能等到中午一两点那会儿,趁着人都睡觉偷跑回去。那时候村里村外的都没啥人。”
“你能确定那时候没人不能?咱俩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别最后关头被人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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