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肉一瓣瓣码成团,澄黄的果肉晶莹剔透,毛不思从早上到现在,除了手里的香槟,就没垫过丁点吃的,这回看着马明义吃的欢实,腹中也着实有点饿。
她抿抿唇,马明义又把剥开的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好吧,反正船也上了,酒也喝了,不差这半颗。
毛不思伸手接过来,把白络子随便一撕,就丢了颗在嘴巴里,牙齿咬断果肉的瞬间,就听到马明义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酸的橘子。”
老话怎么说来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大意了!
毛不思被酸的五官扭成一团,当场拿了剩下的橘子狠狠地砸向那只‘黄鼠狼’的脑袋,却换来了对方不痛不痒的几声嘲笑。
“夏天的橘子,哪有甜的。”马明义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笑的有些岔气,“自个没常识,也要怪我不成?”
不甜,不甜你吃那么开心做什么!
等到苏尾岛的时候,夕阳已经渐敛,别看马明义年纪长了,爱捉弄人的性子倒是与儿时无异,毛不思从上船到下船,憋了满满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要不是碍于两家世交,她与马明丽关系又好,保不齐自己真会把他踹下船去。
苏尾岛。
毛不思背着双肩包,昂头把登岸口的三个大字念了两遍。
“这个给你。”毛不思刚要迈开步子,就被人从身后揪住衣领,一块硬邦邦的对讲机被塞到她怀里。
“这是什么?”毛不思觉得奇怪。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让你拿着就拿着。”马明义快速的教了下毛不思对讲机的使用方法,“苏尾岛信号不好,手机时常不通。”还没等毛不思反应过来,马明义就继续,“万一你不小心掉山沟里,我还能把你挖出来。”
“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毛不思果断甩了两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海风吹过,苏尾岛上的椰子树呜咽作响,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毛不思搓搓手臂,垂眼扫过马明义腕上的珠串子,还是忍不住交代他,“你手上的串子是辟邪的神物”
“嗯。”
“无论什么时候都别取下来。”
“嗯。”
“洗澡睡觉也得带着。”
“知道了。”马明义手指捻过手串上的经文,又捏了捏毛不思刚扎起来的丸子头,“你怎么比我姐还啰嗦。”
“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才不搭理你。”话虽如此,毛不思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个岛总让她觉得不安,里里外外透着些古怪,她从兜里掏了两枚符纸拍到马明义的手心里,“左边那个跟蚯蚓似的是引路符,你要是迷路了就取开,它自然会带着你来找我。右边那个画的工整些的可以用来缚魂,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向着脏东西直接扔出去,然后撒腿跑就成,千万别回头。”
“回头会怎样?”马明义虽说学不得这些法术,但各种符啊咒啊的,还是略微知晓些。
这也多亏了马明丽,他生来八字弱,时常看到些入不得眼的东西,每每都吓到高烧不退,他姐心疼他,但凡学到点新东西,都要弄了送他,一来二去,这符咒也就认了个八九不离十,毛家的缚魂咒和他们马家略有不同,但是不许回头这条,他倒是闻所闻问,多少有了点兴趣。
“不会怎样。”毛不思摇头晃脑,手里转着巴掌长短的降魔杖,眼角染了丝笑,像只骄傲的孔雀,“单纯怕你看到那东西真身,吓得腿软跑不动。”
“啧啧,你这人真不可爱。”
“彼此彼此。”毛不思背着手跑了两步,走在马明义旁边,拿手指头捏出小缝隙比划道,“你也一点点都不可爱。”
苏尾岛沐浴在通红的晚霞里,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从登岛到现在,毛不思愣是一个人都没瞧见。
“虽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这也息的太早了些吧。”毛不思拿降魔杖敲着肩膀,捉鬼的法器愣是被她用成了痒痒挠,“你之前来的时候也这样?”
摇摇头,马明义神情有些严肃,他双手插在兜里,“我上次来是两年前,晚上□□点还能看到岛民进出。”
晚风呼啸而过,毛不思手中的降魔杖微动,散出幽暗的光泽,她抬头跟马明义对视了两眼,才又迈开步子,俩人迎着夕阳,朝着马明义口中的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是一栋毫不起眼的二层阁楼,大门上贴着两条红色的对联。
上书:占天时地利人和。
下书:取九州四海珍宝。
横批:财源不断。
对联因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连红底都微微泛白,纸张斑驳,破旧不堪。
敲门声在这个寂静的傍晚显得格格不入,许久,门才被打开条细缝,一双眼珠混沌的眸子从中望出来,沙哑的声音响在门后,“谁?”
“村长,还认得我么?”马明义先毛不思一步开口,他歪着头,露出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两年前我朋友不小心误闯了岛上的祠堂。”
“是你。”门缝里的人松了口气,语气不再那么硬邦邦,却也听不出来欢迎,“你又来做什么?”
“跟之前一样,看看你们有没有想开发苏尾岛的意思。”马明义把胳膊搭在毛不思肩头,手指轻敲着旁边的墙壁,“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
‘吱扭’大门被打开,毛不思这才看清楚那人的脸,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眼角耷拉垂下,眼球微微泛黄,嘴唇是不正常的青紫色。
“进来吧。”老人拄着拐棍,他有只腿不太好使,走起路来有些坡脚,他们将进去,大门就被老人砰的一声闭上,动静大到震的毛不思心跳都快了两拍,“我年纪大了做不得主,大家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习惯了,他们不愿意我能有什么法子。”
屋内收拾的很是齐整,毛不思眼角飞快的扫过房间的角角落落。
“你看什么呢!”老人突然开口,目光有些锐利,含笑盯着毛不思。
“我看您窗户上那对小铜狮可爱的紧。”毛不思没想到老人年纪虽大观察人倒是细致,她也不怵,点着窗台上的狮子,“我家也有一对,说是可以生财。”
“生财?”老人眯起眼。
马明义的胳膊还架在毛不思肩膀上,回应着老人的狐疑,“我女朋友,家里做生意的。”
“哦。”老人一听生意,当下了然,也不在多言,只请两人坐下,端出白瓷杯倒了两杯热茶供他们解渴。
话题无非是围绕着苏尾岛的开发计划案,马明义做足了功课,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给人一种非要拿下苏尾岛,势在必得的模样,是真是假连毛不思都有些不确定。
直到钟声敲响,时针稳稳地落在九上,老村长才颤巍起身,打着哈欠,“不说了,不说了,都这么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早跟乡亲们说。”
“好。”马明义一口饮下手中的茶,只剩了些细碎的茶叶沫在杯底,“咱们明早继续。”
“那你还是住之前的房间好了。”老人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扭头补充,“只是这大晚上的,可别再跟之前似的乱跑了。”
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苍老的面皮上挂着和蔼的笑,可惜,未达眼底眼里。
☆、小五帝钱
脚步声渐行渐远,马明义也拉着毛不思向卧房走去,门刚关上,就见毛不思拉了他的胳膊,她靠他靠的有些近,声音小到还不如蚊子音大,“你真的要开发苏尾岛?”
“我看起来像这么闲的人么?”马明义弯着腰,刚好与毛不思平视,对上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如果说当年他还有点想法,那么两年前那件事便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他是个商人,喜欢赚钱,但更容易嗅到金钱之下的危机,“你有什么发现。”
“可以啊,没我想象中那么蠢。”对上马明义的嗤之以鼻,毛不思呵呵了两声,才清清喉咙低声道,“这哪里是家,简直是个辟邪场。”
楼梯底部压着五帝钱,窗外若隐若现的雕着八卦,家具被摆成风水罗盘阵,还有窗户上的那对铜狮子,她装作不知晓得样子随口而言‘生财’,但毛不思看的真切,上面的经文是作了法的,妥妥为了压邪。
“先前降魔杖的感应,或许与林木有关。”房间金器极多,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毛不思张开手心,降魔杖快速转了两圈,敲了下马明义的肩膀,“你老实待着,我出去瞧瞧。”
刚要伸手开门,毛不思的领口就被人拽住,硬生生的给扯回来,对上马明义微皱的眉毛,就见他不留痕迹的摇摇头,“今日不行,等明天。”
“可是……”
“明天你去哪儿我都不拦你。”马明义把毛不思按在沙发上,表情极其严肃,“我知道你不怕鬼,只是人心比鬼更难测,我劝你还是听我的。”
毛不思张张嘴,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座海岛确实里里外外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马明义来过苏尾岛,自然要比她清楚岛上的情况,早晚也不差这一会儿,毛不思嗯了声,示意答应他。
早上,阳光透光窗纱洒入室内,整栋房子安静的骇人。毛不思醒来的时候,马明义正坐在上发出神,他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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