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不会冻结 (市川憂人)

　　“……很有种嘛。”
　　玛莉亚看着化为灰烬的屋子，低声咕哝。“居然胆敢在人家烦恼有没有r第七人，时，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抓到之后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IA州东部，邻近N州州境的偏远山林。菲佛教授的别墅，是将地理上、视觉上都与外界隔绝的森林深处一角开拓而成。
　　这里有一片宽敞得似乎能打棒球的泥土庭院。庭院周边，则有恐怕达到玛莉亚身高十倍以上的巨木包围。在A州难得能感受到的绿意，如今已混入大量木头、泥土、钢铁烧焦的臭味。
　　玛莉亚等人眼前，是惨遭火焰蹂躏过的房屋与树木残骸。
　　数刻前才灭完火的火灾现场，此刻依旧冒出薄薄的烟。过去应该显得奢华的宅邸，现在到处都是煤灰，墙壁与屋顶处处崩塌，许多梁柱外露。周围则有多名消防员与辖区警员忙着进行现场调查。
　　宅邸废墟后方，由于火势延烧到邻近建筑的树木，让数十公尺见方的区域化为焦土。从A州的干燥气候看来，烧到这样就能止住火势只能说是万幸。
　　“这究竟是不是杀害教授他们的犯人所为，还无法确定。”
　　冷淡的部下不为所动地说道。“还有，根据刚刚听到的调查结果，废墟里似乎留下了看似电线、时钟、管状物破片的东西。恐怕是定时点火装置一类的东西吧……这么一来，就算真是犯人所为，也无法肯定是在H山脉犯案后才烧掉这里。”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作案前留下的伴手礼。
　　话又说回来，如果这是犯人所为，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想得单纯一点，应该是要湮灭某种证据——
　　“目前无法判断。不过……就像你先前说的一样，如果教授他们抱着亡命国外之类的不良企图，这个远离外界的别墅，对他们而言应该是个非常优良的集会地点才对。举例来说，就算他们将暗示犯人身份的资料拿到这里，也不足为奇。”
　　为了处分这些东西而放火烧掉整栋别墅吗？
　　别墅这么大一间，犯人大概没空在犯案前寻找证据藏在哪里吧。所以他才准备定时点火装置，算准应该已经杀害教授的时间点烧掉屋子。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一冒着引起警方注意的危险也要湮灭的证据，到底会是什么呢？
　　……不，慢着。
　　-—?想处分掉证据j，不就表示犯人在杀光教授他们之后·还有自己活着回来的打算吗？如果自己也跟着死亡，之后不管留下多少证据，照理说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犯人已经想好活着逃出那座雪山的手段……？
　　“涟，要从犯案现场自力下山，真的办不到吗？”
　　“‘如果不是相当熟练的人，几乎等于不可能’的样子。这是专家的见解。
　　必须爬上围住洼地的岩壁；就算爬上去，也是连登山道都没有的危险区域；到山麓的距离很长；说穿了，从天候状况来看根本就不能登山……基于上述理由，即使是老手做好充分的准备，并且运气很好地成功下山，抵达山麓大概也要花上一周到十天。”
　　“……反过来说，只要花上这些时间，高手就能活着回来？”
　　“前提是‘运气够好’。”
　　假如犯人真的选择自力下山，代表这人不是自信过剩就是运气奇佳……不过，就算真的是这样，“为什么需要在那种地方杀人”的疑问，依旧完全没得到解答。如果打算活着回来，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挑那种地方·应该选像是山脚下的森林地带等更容易移动的场所。
　　可是犯人没这么做。特地将教授等人引到那片被岩壁包围的雪原……为什么？
　　那还用说，他是以能确实困住猎物为优先。
　　不仅如此，犯人还确保了远比自力下山更确实的逃离手段——这么想才合理。
　　更何况。
　　——接获人家通报f水母船正在燃烧，——
　　通报的人是谁？根据涟的确认，得知来源为F市市郊的公共电话。别说姓名了，对方还压低声音，让人连性别都弄不清楚——但水母船是在一个连专家都往来困难的地方燃烧，而且从山脚下看不见，通报者是怎么知道的？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通报的是犯人。
　　犯人果然还活着……？
　　“犯人用另一艘水母船来回现场”的假设，玛莉亚依然没有放弃。
　　——外面的人要怎么改写测试机的自动航行系统？
　　——犯人是怎么在教授他们没察觉的情况下停好水母船，又是停在哪里？
　　——犯人是怎么入侵教授他们搭乘的测试机吊舱？
　　这个假设方才在会议中被三人嗤之以鼻。但是反过来说，只要将当时讨论到的这些疑点解决，就没有问题了。
　　犯人来自内部与外部的矛盾。停船的问题。入侵方法——
　　……内部与外部？
　　她轻声嘀咕。没错，为什么要认为犯人只有一个？涟不也说了吗，教授他们六人之中，或许有人和“第七人”联系。那时约翰以“凶手与猎物之间不可能成立信赖关系”反驳，但如果不是这样，事情就另当别论……要是犯人们基于“替蕾贝卡复仇”而团结一致呢？
　　自动航行系统的改写，由“内应”负责就好。另外一艘船的停靠作业，可以趁其他人都睡着时两人合作。让“第七人”入侵吊舱也很简单。假设事情结束后，两者产生某些争执，其中一人杀害另一人并逃走。
　　“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喔，玛莉亚。”
　　大概是听到玛莉亚刚才的嘀咕吧，涟开口说道。
　　“这什么意思啊？”
　　“有个根本性的问题——那个共犯，具体来说是谁？”
　　玛莉亚哑口无言。
　　“……这……”
　　“回想一下刚才的讨论。最有可能的嫌疑犯一梅根研究室相关人员，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蕾贝卡的亲人也都已去世。即使去看其他与蕾贝卡有关的人，也没有人动机强烈到足以杀害教授他们。”
　　“既然这样——对了，‘第七人’单纯只是花钱雇来的如何？这么一来’‘第七人.1的动机就无关了吧。”
　　“要人不顾天候恶劣丄刖往连登山道都没有的寒冬雪山一角。我不觉得能够刚好找到人毫不怀疑地接下这种乱来的委托。”
　　斩钉截铁。
　　“而且玛莉亚，你的假设还有另一个致命性问题。既然r犯人也用水母船来回现场，，这艘水母船又是哪里的谁准备呢？”
　　“什么哪里的谁，当然是犯人啊。”
　　“这也就是说，只要看水母船的顾客名单，就能对嫌疑犯做出相当程度的筛选。”
　　“啊。”
　　完全忘了这件事……虽然水母船爆发性地普及，数量依旧远少于自用汽车。简单来说就是容易追踪。犯人会没考虑到这种危险性吗？
　　“……如果教授他们里面有犯人，不就能偷偷改写顾客名单吗？”
　　“想得太简单了。就算能窜改顾客名单，机体本身的制造纪录还是留着，何况素体和吊舱都是外包。我不认为犯人有办法清除所有散落在各地的种种纪录。”
　　还是不行吗。
　　有些展示机与测试机送到代理商那里——虽然柯提斯这么说过，但犯人实在不太可能轻易带走它们……不行，这条路根本不通。
　　还是说，犯人用了水母船以外的手段呢？
　　可是，说到能够出入那个现场的航空器，顶多只剩下直升机。然而可能遭到追踪这点没有改变，更重要的是直升机声音很大。如果犯人用某种移动手段往来雪山内外，这个所谓的“某种手段”，奇妙地就和约翰说的一样，照理说只可能是安静的水母船。犯人总不可能偷偷带着巨大气球——
　　……巨大气球!?
　　“对了！”
　　玛莉亚拍手。“如果不能利用共犯搭乘水母船过去，那么事先将逃离手段装进测试机就好啦。这么一来，只要在杀害教授等人后再用那个逃走就好。不是很简单吗！”
　　“那个所谓的逃离手段又是什么？”
　　“真空气囊呀。”
　　短暂的沉默降临。
　　“……你说除了机体使用的真空气囊之外，另外准备别的真空气囊？哪来空间藏那种东西啊。难不成，他们带着素体和氰化氲过去，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现场制造真空气囊？”
　　“空间不是有吗？只要把逃脱用的真空气囊，放进机体的真空气囊里面就好啦。
　　嗯，虽然只有真空气囊还不行，不过水母船本体的真空气逊，可是长宽四十公尺、高二十公尺的巨大空洞喔。既然能维持真空，代表什么东西都放得进去——只运一个人绰绰有余的小型水母船应该就可以。如何？是个好主意吧！”
　　玛莉亚笑容满面——接着再度面对部下冰冷的目光。
　　“……怎样啦，涟。”
　　“警部，容我请教一件不相关的事，你学生时代的物理成绩如何？”
　　这个部下用阶级称呼别人时，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话。
　　“……有什么问题吗？”
　　“你所说的逃脱用小型水母船，犯人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在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将它放进原来机体的真空气诞里，这点暂且放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