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兵马还需董世指挥,苏意从旁协助,苏曜与其余文官则被兵马护送入宫城,比李巽晚了一步。看见宫城里的安宁场面,苏曜当即警觉,“恶贼狡诈,王爷小心。”
越是沉默,越是危机四伏,或可说十面埋伏。众人小心翼翼往深处行了几步,静的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好像踩在弓弦上,无一不是提心吊胆,有人忍不住长吁一口,默默擦了把汗。然而,经过最可能被埋伏的几道门后,始终没有动静,紧绷的心不禁受到了动摇。
直到深入至霸道主殿前,放眼浮雕繁琐的汉白玉阶上,终于可见罗刹般的黑影。
黑衣深邃如墨,红纹鲜艳如血,他是把京城血色染天的惨象穿到了身上,而那血红的纹饰正是象征帝王之家的龙纹!他坐在金光灿灿的龙椅上,手指搭在额角,注视着汉白玉阶下的众人,眼底洋溢着不屑和嘲笑,妖邪鬼魅,恍如入魔。
“来的人不少,好生热闹。”他似笑非笑寒暄,“振国将军、栋梁功臣、忠义之士尽数相随,可见襄王爷深得人心。”
李巽气质冷傲,两者正是一火一冰,“非本王得人心,乃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君珑听罢发笑,嘲弄道,“颜面得体,内心龌龊,果然是皇家做派。襄王爷遗落江湖数年,根骨未失,难得。”他挂着笑,幽幽瞟向沈序,“沈中丞,你说是不是?”
沈序深深拘了一礼,接话道,“所以您对王爷一直青睐有加。”看似与君珑应和,实际是倒打一耙,暗指其别有居心。沈序身为首席君珑党,话便更有说服力。
君珑不禁赞赏,“才别两日,沈中丞说话越发精进,了不得。不过,看在你我同僚多年的份上,好意提醒一句,留一条命不容易,早些寻觅新主罢。”
意味深长的话让沈序与李巽两人皆是眸光一动,各自心知肚明,各自又另存心思。
沈序由衷感叹,“下官那些雕虫小技,于您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明枪暗箭的官话令苏曜焦躁,累积多年的仇怨早已急不可待,他愤愤瞪着龙椅上的人,若眼神能杀人,他已胜了,“殷律,你已插翅难飞,莫要再逞口舌之争。可叹我病躯残体,无法亲手杀你报仇!”
君珑微微眯起眼,颇怀念道,“许久不曾有人叫此名,难为苏将军还记得。你方才说什么来着?报仇?”他眉间染得迷茫,“装病八年,莫不是真装成傻子了,与我何干?”
苏曜怒火中烧,“你逼死我父,杀我妻儿,七七临死前已将原委告知我,休要装蒜!”
周胥也插话道,“不止苏明将军,姝妃的案子尚有许多疑点,据本官查明,唐非是杀了姝妃不错,推波助澜、兴风作浪的却是你,对是不对?”
几句话间,李巽周身杀意悄然蔓延。
面对信誓旦旦质问,君珑前所未有的冷静,“苏明是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怪得了谁。至于姝妃……”他冷笑两声,将放置在龙椅上的几份折子拿起掂了掂,然后一把甩下汉白玉阶,折子散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弧,宿命般的落到众人脚前,“宣文帝领着姝妃、苏明、陆华庄干了什么好事,你们自己看。”
苏曜犹豫再三,带着复杂愁容弯腰捡起折子,瞪两眼君珑,看两行字,心里不屑他能玩出什么花样。可随着折子翻动,文字仿佛魔物勾住了他的魂,再没有看君珑的余力。脸上的表情由不屑深入,转为动摇,再成震惊,最后伸手扔出折子,低吼道,“不可能!”
李巽不免勾起好奇,示意周胥先看,后者亦是惊讶不已。
周胥将折子递给李巽,听得君珑冷哼道,“当年涉案之人逐个受死,做了伪证的苏明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辞官归乡后,逼得自己精神失常,深怕殷家冤魂死不瞑目,上门索命。说白了,不过是心虚而已。”
“胡言乱语!”坚定八年的事实被推翻,苏曜一下子不能接受,激动反驳,“分明是殷家罪有应得!”
“战场死伤无数,苏明能安然处之,为何殷家数十人,他却怕了?”君珑道,“可笑我挑明身份时,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全然是见了鬼的表情。还什么都未说,只问他记不记得如何替宣文帝做了伪证,夜半是听没听见殷家老少数十口的啼哭,他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死也不瞑目。自作孽,不可活。”
苏曜急得面色通红,“狡辩!”
“说来我与你妻子还有一面之缘,是个好姑娘,漂亮,有胆识,却是笨了点,怎么不管管自己有身孕,非要大无畏的冲进来?她自己倒罢了,牵累几名匪贼留了性命,还冤了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好可惜。”
“你——!”苏曜顾不得身体缺陷,非要拿着佩刀去砍,结果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李巽忙让人扶着他,“苏将军,别受言语挑唆。”他将折子收起,转手周胥。
君珑换了个坐姿,落目于他,“襄王爷倒是冷静。对于你母妃的恶行,可有什么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环奇冤
事实不如所知单纯,李巽心里的情绪着实有些翻腾,然而世间善恶并非一言能够道清,只要设想当时情形,他或许能领会一二,“母妃最是和善,便是素来不合的嫔妃也从不加计较。太子乃国本,诛灭殷家的策略若真是母妃向父皇提议,定然也是为了顾全大局。江山安定与一门荣辱,母妃定然是考量了许久,不得已而为之。”
“听着她反而占了理?”君珑放声大笑,敛声后,目光寒极如冰,冻着彻骨的仇意,“真是皇家血脉,一个两个全如此恬不知耻。”他紧紧捏着椅把上的长须龙头,“说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说什么贤者居之,还不是冠冕堂皇的废话。你放眼看看,当年太子登基为帝,可否守住了江山安定?牺牲了一门荣辱可得到了应有的价值?说到底,皇家颜面看似金光灿灿,实际是用人血涂的。为了这种无聊的东西,白白牺牲我们殷家,凭什么!”
周胥道,“既有冤屈,何不上诉?反牺牲他人性命。”
怨愤压抑了二十年,早苦透了,绝不会像苏曜一般气的失态。只见君珑勾着一抹笑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反问周胥,“皇帝犯的案,你敢翻吗?我又去哪里伸冤?”
周胥道,“天下自有公道。”
“呵,又是冠冕堂皇的论词。远的不说,只谈唐非一案,你既知尚有疑点,为何不追究?”
“……”
“怎的不说话?”君珑替其答道,“当年的太子已成皇帝,你不敢。”他笑了笑,“如果你试图以所谓公道骗我入局,直白告诉你,我没有唐非那样愚蠢,傻到替皇家背黑锅。”
“所以便妄图改朝换代,自立为皇?未免高看了你自己。”李巽盯着他身上黑红龙袍道。
君珑却言,“皇位如此肮脏,我岂会稀罕。”他坐在汉白玉阶上,看不见外头景象,但能想象会有何等惨烈,颇关切道,“襄王爷,你有没有算过,一路杀来,手里沾了多少条人命,其中又有多少条无辜被卷入的百姓?”
李巽手中长剑一颤,看似无恙道,“不论多少,下一人便是你。”
君珑恍若未闻,继续道,“你说如果那些百姓知道真相会如何?如果他们知道是因为君王的自私之举,害得那么多无辜性命遭累,会如何?”
李巽一时不解,深想之后不禁背脊一凉,“你是故意引我入局?!”
军队整装待发,战车却闲置一旁,不是君珑疏忽,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出兵征战。他在等,等李巽带兵攻城,波及毫不知情的百姓,他想看到的,便是现在外头那一幅血色漫天的惨烈画卷,多冤死一个是一个,以泄心头之恨。
其实,挟持皇帝回京就是他的筹谋,以自身为饵,诱李巽清君侧。
“现在才察觉,太晚了。不过你确实帮了我大忙。”君珑道,“我便是要你父皇睁大眼睛在地狱看着,当初他为一己之私冤了我殷家,我便冤他的儿子,冤他的江山子民。可惜承阳府的灾难被你化解,只有京城付出代价,少了些。”
李巽杀气腾腾,已然是怒不可遏,“君珑,你罪无可恕!”
“此言差矣。”君珑不屑,“姝妃是唐非所杀,苏明是遭天谴,佟七七死于意外,京城百姓是死在你的刀下,哪一件是我做的?怎么能算罪无可恕。”他拨顺被风拂过的额发,“若说是我冤的也罢,学得可是你父皇的套路,准确来说,是他一手造就了一桩前所未有的冤案!”
“你们不是想报仇吗?正巧,我给你们机会。”君珑摆了摆手,立刻有影卫像拎狸猫似的拎出一人,正是被折磨得面色蜡黄的永隆帝,“罪魁祸首就在这里,谁愿意,谁可以动手。”
影卫应言行动,把皇帝扔在汉白玉阶上,拿着一套弓箭走到李巽面前。皇帝手脚被捆,他只能挣扎在君珑面前,“君,君珑,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朕!”他服了柳笙的药,气息紊乱,却不会死,干受折磨。
君珑微微倾身朝他笑,“说来有趣,你父皇扼杀了‘殷律’这个名字,你却赐了我‘君珑’之名,你说他老人家如果知晓,会不会被你做的蠢事给气活了?”他重新靠回居高临下的龙椅上,神态瞬冷,“怎么如此谦让,没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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