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巽瞪着永隆帝,暗藏杀机,却迟迟不动。
君珑偏是故意道,“襄王爷,你若忠君爱国,救他也行,我不插手。”
此言一出,被五花大绑的永隆帝发疯似的朝李巽扭动,“七弟,七弟救朕,杀了反贼,朕许你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巽挣扎了一下,欲上前时,暗中被周胥扯了扯衣袖,最终是没有动静。
君珑了然于心,玩味道,“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已,您许诺的恐怕还差了点意思。”在皇帝惊恐的眼神中,他站起身抽出影卫的佩剑,“也罢,他们顾念面子,不愿亲自动手,便由臣效劳可好?”
永隆帝吓得屁股尿流,没法抵抗,只能卑微祈求,“不要杀朕,爱卿,求你不要杀朕,你要什么朕都给你。七弟,七弟快救朕啊!”
李巽紧握的拳头在颤抖,内心有多方势力在斗争不下。
眼看剑锋已经卡到了皇帝的脖颈边,突然一声喝止传来,“住手!”
君珑险险收住剑,因为前来阻止的不是李巽,而是护在心里的那个人。
随声去寻,从李巽方才的来路上出现两人身影,一袭青衣,一抹桃色,乃阴霾深处不可替代的亮芒,正是柳笙和陆漪涟。他们慌忙心急的跑上前,漪涟顺势要冲上汉白玉阶,被李巽忧心的拦在身侧,“阿涟,危险,别过去。”
她目光紧锁着盘龙御路上的人,小声道,“没事,他不会害我。”
李巽不肯,痛声劝阻,“不能信他。”一句话中,除了担忧漪涟的安全,他也在那一刻读懂了她眼里蕴含的情义。或许是不死心,下意识拿自己的分量与君珑相比,结果,竟是惨败,未曾得她一眼相待,心心念念全然在牵挂另一人。
刀锋收敛,锋芒隐匿,君珑的气息判若两人,面对意外来客,他情绪复杂的责备道,“早知道你不老实,还懂得找门路,真没安分。”说归说,偏气不起来,黑瞳之中有浓烈的情绪在向外流淌。
身为‘门路’柳笙摊手,表示无可奈何,“您别怪我,自小便没有赢过她。”
阶上阶下相顾,万语千言难诉。漪涟没有激烈的反应,只轻轻朝他问了一句,在安静的宫城里掷地有声,挂着心酸和痛楚,“他们都叫我不要信,你说,我能不能信你?”
君珑苦笑反问,亦是酸楚,“那你以为,你来了,叔该高兴,还是生气?”
心里早存了心思,以为不会再见,苦是苦些,往无私奉献的角度想想,能护她平安一世,也挺好,可往私心里说,又是舍不得。所以眼下一面,是喜是愁说不清,以为够本,算算又不值,难为他君珑向来果决坚持,竟也有软弱的时候。
漪涟拂开李巽的手,一步步登上阶梯,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永隆皇帝亦不例外。
面对面站定后,漪涟欲言又止,再要说话,抿了抿嘴,又吞回肚子里,反复捣鼓了半天,最终只吐出三个字,“……没良心。”
她是小女子,考虑不了江山社稷的大义,只为着自己两次被丢下而骂一骂,“你以为把我扔开就能解决问题?十年了,难道你只懂这么一种办法?”
君珑垂目道,“总比进退两难要好,于你我都是。”
她在家人和他之间挣扎,他在她和仇恨之间挣扎,两难抉择,选哪边都是极大的折磨,干脆不选。
“当年你送我上陆华庄,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现在你又擅自替我做决定。”漪涟额头蒙着一层细细的汗,她在拼尽全力,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叔,你不能每次都这么自私,你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就放手一扔,你知不知道扔完之后我会很害怕,我会很难受,我会愧疚的想死。所有你恐惧的东西,我都在替你受着!”
君珑心脏如刀绞般的难受,让她痛苦,是与他的初衷相违背的。
漪涟想要去拉他的手,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把致命之剑。漪涟很清楚,那一剑不止会要了永隆皇帝的性命,也会要了君珑的性命,一切就真的再也挽回不了了,“叔,你丢了我两次,我不怪你,但是这一次,你能不能,能不能选我?”她眼泪汪汪伸手,无助而可怜的哭诉,“叔,我真的会怕。”
看着她一步步靠近,染着暖暖阳光,君珑感觉冰封多年的心化了,被一波又一波的涟漪给融化了。无形的力量在催促他上前,握上那只手,他恨不得马上抱一抱她,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惜天意弄人,好不容易得来的拥抱,却多了一个残酷的前提——
一支箭,令人绝望的箭。
陆宸领着后续兵马浩浩荡荡闯进宫时,眼睁睁目睹了那一幕。
众人聚集的汉白玉阶下鸦雀无声,他们屏息凝神,期待漪涟能说服君珑,避免下一场无谓的纷争。然而,他们很清楚,君珑筹谋了二十年,为的正是今日血溅紫禁城的场面,岂会为了一人轻言放弃。有人暗暗握紧了兵器,为了应对阴影中的十面埋伏,有人在踌躇,是不是应该趁着机会一举拿下恶鬼,从此天下太平。
然后,一声弦惊,彻底崩断了几乎凝滞的空气,箭随之飞出,迅速窜上汉白玉阶。
君珑听觉敏锐,当他察觉时,即刻凝住神,准备轻松将箭打下,却不知是谁放的箭那么好心思,不朝他飞,直冲漪涟而去,紧跟着李巽的惊呼,“阿涟——!”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他蓦然想了很多,如果漪涟真的不在,他独自一人对着满城萧条,实在不如预期中那么快乐。这大概便是柳笙问他的问题,到底想要什么?
等回过神,他已经将近在咫尺的人一把揉进怀里。箭随至,顺理成章插进他的背,紧跟而来的还有数道冷光,无一例外被他用身体挡下,鲜血直流,与龙纹汇成一体,不禁觉得讽刺,又令人叹惋。
漪涟听见他几声闷哼,霎时脑海一片空白,她挣扎着要将他推开,反被搂的更紧,温热的双唇贴在她耳边,好似平日玩笑道,“叔为了你,豁出去了,你还怪叔没良心?”
她怕的发抖,一双手紧紧巴在他衣服上,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听得一句,耳边便嗡嗡作响。幸好几支箭不致命,君珑尚有余力抱着她安慰,“不要哭,没那么痛。”
漪涟可痛极了,用手贴在他脸上摸一摸,“……不要吓我,求求你。”
听见她说话,得知她平安无事,阶下李巽方才回过神,感觉到周胥和苏曜都在对他打眼色,瞄一眼君珑,再瞄一眼永隆帝,示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沈序也悄悄上前提醒,手里还拿着一把弓,“王爷,再多两支箭,都能结束了。”
可漪涟还在上面,李巽心跳的胸口发疼,生怕伤了她分毫。
不知是谁替他拿了主意,身后的弓兵竟全部拉起架势,紧绷的弦声再次让君珑注意到了他们的意图。他很清楚箭不容情,他也很清楚那些人想要什么,为了怀里的人,毅然用剑支起身体,依旧高傲的对李巽道,“李巽,不管你愿不愿,你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为此,我送你一件大礼。”说罢,广袖飘扬,寒光凛冽,一道冷色闪过,鲜血飞溅。
终究还是变成了这一幕。
红艳艳的血色沿着汉白玉阶一节一节往下淌,同时滚落的还有染红的头颅,一直滚到李巽脚边。醉极声色、享乐一生的帝王最终不得善终,在龙椅的注目下尸首分家,果然,皆是因果,为恶者必尝恶果。
饶是君珑也不得不叹一次天意,他筹谋数年,藐视人道,只为雪恨复仇,而今,不论他心意所向,果真是再反悔不得。大仇了结之时,他终将踏上黄泉鬼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山君子
旧主已逝,夜半欢歌不再,摒除浮躁奢靡,宫城自成一派气韵。
闲暇多年的百官憋闷已久,好不容易能够在青天白日下透口气。他们看见昔日繁华的京都,尽管在战事中留下了许多残缺,但官民齐心,添砖补瓦,挥汗之后竟是难得的畅快。多亏李巽筹谋得当,修缮京城,安抚百姓,为先帝办丧,朝前朝后、宫里宫外皆打理的井井有条,令百官心生钦佩,想着颓废多年的大兴总算要浴火重生了。
至于曾经的太师君珑,欺下瞒上,危害百姓,祸乱朝纲,刺杀皇帝,罪无可恕。三司三省共议,于永隆皇帝出殡之日判其以斩首之刑,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今日,距离永隆帝出殡还差三日,李巽坐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名义监国,位同皇帝。在百姓和百官眼里,他继位为帝已经是顺理成章、众望所归。
埋头忙碌了一个时辰后,他将刚批好的奏折堆上小山,视线落向一边翻书的身影,“书好看吗?”他搁下笔问道。
魂不守舍的漪涟小惊一下,茫然点头,又摇头。
李巽追问,“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漪涟垂下头,老实交代,“我没看。”从头到尾盲目翻了一遍,她至今不晓得是本什么书。
李巽愁眉不展,从批阅好的奏折堆里抽出一本,两本,五本,起身走去,全数堆到漪涟手边,“看不进书,看看这个。”
在他强硬的的态度下,漪涟取了一本翻起来,短短两眼,眼眶一热。再翻一本,两本,五本,全出自文武百官之手,参君珑十大罪,搬出王法条例,洋洋洒洒一长篇,说是关乎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君珑不死难免后患,言词恳切,大有不死不罢休的劲头,还有官员甚至建议,在送先帝入皇陵的路上,遍撒君珑的血,以儆效尤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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