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便熬了点面糊果腹,待到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便带上几味解毒祛腐的药,走出了草棚。我缓缓地走到村头,四处看了看,看到村里已经没有人在屋外了,这才走进村子。来到朱升家门前,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可等了半晌,却无人应答,我不免有些焦急,手上加了点力,重重地敲了两下门,可是没想到的是,门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今晚的夜很黑,天上无光,屋子里更是漆黑一片,我轻轻地唤道:“朱大哥,在吗?我是陈四。”可是屋子里依旧是死寂一片,无人应答。我朝里屋望了望,发现里屋连油灯都没有亮起,难道朱升夫妇这么早就睡了?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下去了,不得不冒着惊扰他人的风险,掀起了里屋的门帘。出乎意料的是,里屋也是空空荡荡的,空无一人,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他们夫妇出去找狗娃的尸体还没回来?这时,我闻到了一股香味,我嗅了嗅,是从屋后的厨房传来的,于是我起身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也是一个人也没有,但是灶上却摆着一口大锅,香味就是从锅里传出来的,闻起来似乎是在炖肉汤。看来他们是准备好了晚饭,也许是思儿心切,趁饭熟之前又出去了吧,于是我退回到厅堂,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他们回来。
山村里的夜总是很静的,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其他就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了。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板凳上等待着,不知不觉,竟然歪在板凳上睡了过去。
忽然间我一下子惊醒了,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站起身。可是屋子里依旧是异常地安静,看来朱升夫妇还是没有回来。我走到门外,月亮已经出来了,月光惨白惨白的,整个小村就这样静静地沉睡在月光中。我仰起头,活动了一下刚才因为睡着而有些发酸的后颈,这时,我才发现,月亮已经高悬中天了,按照这样估算一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是午夜了。我大吃一惊,我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但是为何朱升还没有回来?我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连忙走出朱升家,来到了隔壁另外一户人家。这户人家也一样,屋子里黑漆漆的,我咬了咬牙,用力地拍响了门板。“梆!梆!梆!”重重的敲门声在这个宁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但是屋子里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有些发慌了,又更大力地拍响了门——我相信就算睡得再沉,应该也会被我吵醒了,可是屋子里还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屋子里空无一人。我顿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于是我像疯了一样从村头跑到村尾,挨家挨户地敲了一遍门,最后,我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村子里的人,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在这样的夜里,村子里又是一片死寂,这样的气氛不由得让我有些毛骨悚然,可是,村子里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呢?难道村子遭野兽袭击了?可是朱升家里还炖着汤,看起来似乎离开得很从容。到底我现在该怎么办?是四处寻找,还是回到草棚里就这样等下去?我咬了咬牙,决定做一件大胆的事情,那就是,去村长的家里一探究竟!
我始终觉得村长身上似乎有着很多秘密,现在整个村子里都没有人了,我不由得对村长的情况产生了好奇,可是擅自进入别人家里又实在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万一被他们回来撞见,我想我也就没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而且我也抱着他们估计短时间不会出现的心理,向村长家走去。村长家就在村子的正中间,我缓缓地走到村长家,果然不出意料,村长家也是黑着灯的,一片死寂。我咬了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很普通,与一般的村民家并无两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村长家的厅堂里有一套看起来比较名贵的八仙桌。我仔细地听了听,发现里屋依旧没有一点动静,于是我走进了里屋。
里屋也是空无一人,一杯茶放在床边,已经凉了不知多久。我在屋里大致转了转,并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也没有找到前天村长给狗娃吃的那种红色的药丸。我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去,忽然,墙上的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画上画的是一个中年人,不怒自威,颇有一番气度,奇怪的地方是画上这个人做的事情——这个人正在用一把小刀割向自己的手腕处。自杀?不像!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在做些什么?我正在思索着,却无意间瞥见画的底部隐约有一道黑线。
我走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幅画的背后,似乎有一个洞!于是,我小心地将画轴掀起,果然,画后面是一个三尺见方的暗格,里面放了很多瓶瓶罐罐,我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这些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我小心地拿出一个个小瓶,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的正是前天见到的那种红色药丸,而且似乎所有的罐子里装的都是这种药丸。这到底是什么药丸?我对这种药丸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思索再三,我决定“啖药”!
“啖药”是古药医中隐秘流传的一种说法,简单地说就是尝药,用这种方法来确定药的主要成分,可是这种方法却很少流传下来,因为“是药三分毒”,虽然“啖药”每次量都不多,可是日积月累也十分“可观”,对于试药人的身体有极大的摧残,更重要的是,很多药物相生相克,虽然微量,但是一旦发生药冲,则对试药人有生命危险。
我虽然从师父那学到了这项本领,但是却从未尝过未知的药物——师父总是调好药性让我“啖药”,以避免对我造成伤害。“这也许就是检验我所学的一个好机会吧。”我心里暗暗想着,决定试试手中的这颗药丸,其实试成药是“啖药”的一项大忌,因为药材一旦炼制成丹丸之后,药味和药性都会发生一定的改变,往往“啖药”者会难以确定成分。我横了横心,将药丸送入口中。“啖药”分三步:触、破、化。触就是用舌尖轻轻触碰,万一发现药性极烈的话可以立即停止,明哲保身;破,是用牙齿轻轻咬开一点药丸,可以感受到药内的特性和成分;化,就是药溶于口,这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我没有想太多,直接触、破、化一气呵成。药丸入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看来此药并非外用,因为外用药一般都会药性很烈,方可透肤入体。我一边慢慢地体味药中的成分,一边回忆着过去在师父那学习到的药方。忽然,一道灵光划过脑海,这药丸的成分,似乎含有冰片、珍珠!我猛然想起一味药——四圣挑疔散!
四圣挑疔散,又名四圣丹,由珍珠、豌豆、血余、二灰、冰片、胭脂组成。血余就是头发。珍珠能出毒止痛,二灰能烂毒化血,胭脂能利血拔毒,冰片是由龙脑香的树脂提炼而成,能利窍行滞,总地来说,这颗药丸的作用就是祛毒化血。这方药严格来说是一味古方,并不属于中医的范畴了,因为这是道医中所用的东西!
道医的起源十分古老,可以追溯到八千多年前,是以老子《道德经》的“道”为基本理论,以老子《道德经》的“道”为核心内容,以形神兼治为手段的医学及发展出来的“道医学”流派,这门医学在周武帝灭佛时就已经几乎消失于世间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小村里竟然出现这样一味古丸,实在让我有些震惊。
这个村子隐藏的东西,似乎比我想的要深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将药丸放回瓶中,打算放回暗格原处,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在暗格的最里面,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黑匣子。我伸手将匣子拿出,分量不重,里面似乎有些重要的东西,因为这个匣子乃是红木所制。我想打开一探究竟,可是却怎么也打不开,似乎这个匣子暗有门道。我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不得不放弃——因为这时从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这个村子的宁静——有人在敲门!
“难道是村里人回来了?可是似乎之前并未听见一点动静,就算是村长回来了,也不会敲门啊。”我有些头皮发麻了,一时也顾不得将东西恢复原位,推开屋门,走了出去。外屋没有看到有人的踪影,敲门声也戛然而止,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我以为刚才是出现了幻听。我定了定神,走到外屋的门口,猛地一把拉开屋门,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其他村民家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来的迹象。我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太过紧张了,于是转身回到屋中。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厅堂的正中间,站着一个人!月亮又躲进了云彩中,屋子里一下暗了下来。我无法辨别那个人的面目,却依稀看见他身上的穿着,是一件寿衣!死人穿的寿衣!
“谁?”我大喝一声,可是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直站在那里。不对,这不是个成年人!这身高,似乎是个小孩子啊,难道是狗娃?他还没死?“狗娃,是你吗?”我试探着问道,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直直地站在那儿。我心里一沉:“坏了,莫非是诈尸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村长那晚和我说的话,“用血缸浸泡尸体,防止其尸变”。这样一想,我心里也没有底了,这村子似乎不是一般的邪门,已经死了的人就这么站在我面前,让我浑身发毛,却又不敢转身离去,因为如果对方真的是邪尸,那么就一定不能把后背露给对方,这就和在大山里遇到野狼是一个道理,一露破绽,说不定对方就冲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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