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到床边,只见床上的狗娃双拳紧握,嘴唇乌紫,眼白直翻,似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我轻轻按住了狗娃的手臂,伸出三指,切住了他的寸口脉。没想到我刚刚把手搭上,就吓得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奇怪地望着我,只有村长似乎意料到了我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又一次切住了狗娃的寸口脉。
这次我虽然依旧感到了诧异,但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狗娃的脉象很奇怪,他的脉搏从容和缓,清晰有力,尺脉沉取不绝,简单地说,就是非常正常,而且很健康,但让我感到恐怖的是,他的脉搏竟然内含两种脉象!也就是说,似乎我同时摸到了两个人的脉象!
我记得曾经听师父说过这样的情况。师父教给我的东西很杂很怪,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想法,到了他嘴里就成了有根有据的医理。记得刚学切脉的时候,师父有一次无意中提到过,他说:“脉象的形成与脏腑气血密切相关,脉乃人体内生生循环之象,明代的李士材在《诊家正眼》一书中增入疾脉,后世合二十八种脉象。但这不是绝对的,因为据说人体还有第二十九脉,乃先天之脉,若能摸得此脉,则可知此人前世后果,体内一切众象皆可看破。”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略微缓慢地说道,“一般来说,每个人只有一条脉象显现,但是当此人遭污邪之物侵染的时候,就会呈现另外一种脉象,也就是所谓的‘一人双脉’。至于多出来的那条脉象,一般被称为‘鬼脉’。”
此时狗娃的情况和师父说过的不谋而合,我隐约地探到他的主脉下,潜藏着另外一条脉象,这条脉象紊乱,但是却邪异无比,因为正常人的脉象应为一次呼吸跳4次,可是这条脉象却时快时慢,让人无法捉摸。忽然,狗娃的眼睛一下恢复了正常,直直地看着我,并且咧开嘴角,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唧唧……唧唧……”。我吓得不由后退了几步,连忙往药包里摸去,想翻出几味能镇神祛风的药丸,没想到狗娃力大惊人,一下子挣脱了朱升的臂膀,“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村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啪啪”打了狗娃两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将一粒暗红色的小药丸塞进他嘴里。
没有想到的是狗娃似乎一下子像被抽了筋似的,软软地瘫倒在床上,又恢复到之前意识不清的状态了。这个村长,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村长走了上来,对我说:“这娃的病看来是治不好了,今晚麻烦大夫你了,早点回去歇息吧,我叫他爸妈给他准备后事。”“什么?”我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村长不容我多说,塞给了我两包粗面,直接叫几个年轻人把我送了出来。我张口欲辩,可是却发现站在屋外的人们似乎对他们村长的命令毫无反应,我也无奈只得作罢,提着面袋,回到了草棚之中。
这一夜我未合眼,狗娃的样子不断在我面前浮现,我隐隐地对这个事情有些想法,可是却一时之间无法抓住。就这么折腾了半夜,天亮了,我穿起衣服,走到村头,远远地望着狗娃家,屋外围观的村民早已散去,似乎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忽然,我发现,狗娃家的门边,挂上了一条白布,这就意味着——狗娃死了!
狗娃的死,似乎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那种诡异的脉象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呈现的;但是又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他的主脉很正常,我相信,如果昨天村长再给我点时间的话,我有办法抑制他的病情。天渐渐大亮了,村里也出现了人声,到了正午晌头的时候,村长出现了。村长走到狗娃家门口,敲了敲门,朱升开了门,将村长迎了进去。
没想到村长进去才刚刚一刻钟时间,屋里就炸开了锅!只见朱升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一户一户地敲开了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村长也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我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缓缓地向朱升家走去。
村长看到我的到来似乎没有吃惊,只是看了看我,想了一下,对我说:“陈大夫,进来说吧。”我跟着村长走进屋里,灵堂已经布置好了,狗娃的妈妈呆呆地坐在屋内。村长也坐了下来,颇有意味地对我说:“我知道大夫并非寻常人,能晓知双脉的人不多,既然大夫看出来了,我也不妨直说,狗娃的病是我们村子里的一种遗传病,是无药可医的,所以昨夜我也就没有再劳烦大夫了。”我欲言又止,想打听一下昨晚村长塞入狗娃口中的血红色药丸究竟是什么,可还是忍住了,毕竟现在寄人篱下,不好牵涉过多。于是我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么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我看见朱升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村长沉默了一会,低声地说:“狗娃的尸体不见了。”
村长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连忙问:“是否是山里的野兽叼去了?”村长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站不住脚,因为亲子去世,按照农村的风俗应该是要守灵一夜的,又能有何人何物带走尸体呢?正在这个时候,朱升回来了,似乎一无所获,表情很是沮丧,但是又似乎有一丝不安。我站起身来,问道:“朱大哥,我想问下,昨夜你是否为你儿子守灵了?为何尸体会不翼而飞呢?”朱升似乎有些犹豫,不自然地望了一眼村长,只见村长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朱升开口道:“我守到三更天时分,忽然困得不行,不知怎么地,就一下子睡了过去,等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直到村长过来准备移尸下葬的时候,才发现尸体不见了。”
朱升的话让我产生了一丝狐疑,既然是为儿守灵,为何儿子的尸体不见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难道昨夜已经连夜备好了棺材?我问道:“能不能让我进屋看一看?”朱升又望了望村长。村长这才抬起头,缓缓地点了点头。我随朱升进了后屋,后屋里空空荡荡的,是为冬季储备干柴和存粮用的,现在只有几口大缸和一些破木桌。我四处扫视了一下,说道:“难道你醒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尸体不见了?”朱升有些踌躇,似乎不知如何开口,这时,村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用怀疑了,尸体并不是停在桌上,而是放在那口缸里。”
我大吃一惊,为何将自己孩子的尸体塞入缸中?我一步步走到一口大水缸前,水缸上被一块看起来有些沉重的黑木盖着。我轻轻地掀开一条缝,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水缸里扑鼻而来。
我感到一阵吃惊,掀开缸盖,发现整个缸里装了满满一缸红色的液体,不,应该说是血!我正欲回头找朱升问个究竟,却听见村长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不要大惊小怪,这个是我们村子里的习俗,这不过是一些动物的血而已。我们这里出现幼儿暴毙的话会以血缸浸泡尸体一夜,驱鬼避邪,防止他死后作孽。”“可是,这……”村长的一番话让我无话可说,毕竟这是人家村子里的习俗,这个神秘的小山村里的确有很多让人觉得玄妙奇异的东西存在。我盖上盖子,转身对朱升说道:“既然是你们这的习俗,那我也不好多加过问,至于狗娃的尸体,我也会帮你找寻的。”村长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用身体下了逐客令,于是我只好作罢,匆匆地关照了朱升几句,就离开了屋子。
回到草棚,我一边摆弄着从山上采下的几味药材,一边思索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我总是觉得,狗娃的死,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忽然,我发现我的袖角有一点点红色的斑点,我连忙脱下衣服,仔细观察起来。
这应该是我在打开缸盖的时候无意中蹭上的。我将袖口放到鼻下,轻轻地嗅了嗅,果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就是鲜血无疑了,可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血腥味中还隐隐地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但是很奇异的臭味,这股臭味似曾相识,但是又一时无法确定。我又仔细地用力嗅了嗅,恍然发现,这股熟悉的味道竟然是一味中药材的味道,这味药材就叫“九灵黄童”。
九灵黄童,又名“硫黄”,并不是火药中的那个硫黄,而是一种特殊的矿石,只有青海硫黄山有产出,这种药材用得很稀少,一般只有一些老中医才了解此药的特性,此药外用的最大效果,就是解毒杀虫。为何血缸中会掺杂这种药材?我越来越觉得村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于是我狠了狠心,将血渍送入了口中。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咸味在舌尖散开,我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因为我已经发现,这并不是村长所说的动物血,而是人血!起码有人血掺在其中!因为动物的血液和人的血液最大的区别就是含盐量,能根据这一点点的差别用味觉来区分血液的种类,这样的人在世间已经很少很少了,我也是因为师父曾经刻意教过我这个,我才能区分出来。当然,师父并不会天天拿人血给我分辨,而是用十碗不同含盐量的开水,一点点地训练我的味觉,这才让我掌握了这项本领。
除了血液的味道外,我还分辨出这血斑之中藏有另外一种药材,就是“道人头”。这也是一味有解毒功效的药材,并且还有化解恶肉死肌的功能。这两味药材的出现,让我开始怀疑村长所说的遗传病的说法,狗娃难道是中毒而亡?我越想越不对劲,好奇心使然,我最后还是决定等天黑之后去朱升家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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