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赫有种大难当头的感觉,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满月之夜。
就算被人用格洛克指着脑袋,就算被迪龙火神炮追在身后轰杀,也从来没有皱过一下眉毛的沈啸卿,第一次体会到苦逼两个字的真谛。他从不曾奢望老天爷来帮他,他只是希望老天爷不要拖他的后腿。不过看起来老天爷缺眼见力。
狼人同志沐浴在月光下,开始了少儿不宜的变身过场动画。沈啸卿除了欣赏没有别的办法。
原本以为这已经是狼人的终极形态,却没想到这丫的见了月光还能升级!粗韧的皮肤上血管突突地暴出,那一身刚刚才被剐去的浓密皮毛如野草般疯长出来,牙床充血胀大,獠牙伸长了一倍,原本直立的前肢重重踏在地上,是的,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立在沈啸卿眼前的,已经是一匹比普通狼大出五倍的巨狼。
毛小毛吓得捂住嘴,脑海里映出巨狼将纤细的沈啸卿握在狼爪里,两个人在帝国大厦楼顶看夕阳的温暖画面。
沈啸卿准备用咒,然而手指还没来得及结印,那一口狼牙已经近在眼前。他被速度和力量都陡然提升的狼人一脚踩在地上,万般无奈地扬起一个笑:
“呃,我猜,你是不是不想比剑啦……”
回应他的是口臭,口水,咆哮,和狼牙。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第十一章它很精彩
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浓烟弥漫的房间里,肆虐的火蛇从各个方向喷薄而来,桃花芯木的写字台在大火中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沈啸卿茫然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个炎之地狱,直到看到地板上横躺着的两个人。
是阿威和自己。
发生了什么?杀手的本能驱使他迅速整理思绪。
几天前,在河堤边喝酒的时候,段威曾心血来潮地问他要不要跟他合伙开野营用品店。那时他啜着喜力,不以为意地笑:“那是退休以后的事了。”如果那时他们还活着的话。
“不一定哦。”
那日段威只是神秘兮兮一笑,便截断了话题,他也没有多想。直到今天下午五点,他接到小弟十万火急打来的电话,说段威哥一个人荷枪实弹潜进了丰玉大厦,结合这段时间黑龙会和丰玉集团闹得满城风雨的地下交易丑闻,他很快意识到段威是去代组织“摊牌”去了。
可是为什么是一个人?在这个双方剑拔弩张的节骨眼,黑龙会若想打破局面,只能孤注一掷棋行险招。杀手的直觉告诉他,段威这次的任务必定凶多吉少。自古刺客只身深入敌营无不是做好了不成功则成仁的打算,再加上身为搭档和兄弟的他竟然对这次行动毫不知情,他心中已有九分确定,然而那个终极任务的内容他却不敢细想。
“我听说……”
小弟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得叫人心急,沈啸卿一面插好枪,披上外衣奔下楼梯,一面对着手机大喝:“到底听说了什么?!”
“沈哥你别急,我也只是听他们说,说是段威哥和老大好像有什么约定……”
沈啸卿拉开车门的手顿了顿,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瞬间串联起来。那个脆弱的野营用品店的梦想现在听在耳朵里如同一个黑色幽默。
黑色路虎卯足劲冲出车道,然而赶到丰玉大厦时为时已晚,刚一下车尖啸的爆破声就在头顶炸开,那动静像是一道天雷迎头劈下,附近停泊的车辆报警系统纷纷鸣叫起来,所有路人张大嘴仰望浓烟滚滚的大厦楼顶。
爆炸是连续发生的,眨眼的功夫黑云便吞没了十层以上的楼层,沈啸卿拔腿冲进大厦,一路上头顶不断坠落下粉末和玻璃渣。
下班时间大楼里本就混乱,大火将大厦内部化成了炼狱,沈啸卿在过道上看到压在横梁下的无辜女职员,人们呼天抢地地奔逃着,安全通道的扶栏被冲断,不断有人跌下来,沦为亡命大军脚下的冤魂。
最终在十八层找到段威,他肩膀上中了一枪,蜷缩在呛人的房间里,似乎是被安保人员发现而不得不提前引爆炸药。任务的目的是要烧掉所有对黑龙会不利的证据,它们应该保存在高层所在的十八至二十楼的某处,然而丰玉大厦的设计缺陷却酿成了更大的悲剧,用来通风的中央天井让冲击波毫无阻碍地贯穿了整栋大楼。
他扶起段威想要逃出去,接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许是被坠落物打到,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至此,记忆片段算是都关联上了。沈啸卿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地上全无知觉的自己和段威。下一秒,段威睁开了眼睛,于是沈啸卿一脸惊骇地目睹好友以一种极不真实的灵魂脱壳的方式从没有呼吸的身体上爬了起来。
两个人看向各自的“躯体”,继而面面相觑,火焰依旧炙热,浓烟依旧密集,然而他们再也感觉不到痛苦和憋闷了。
沉浸在震惊与混乱之际,火焰深处忽然传来一波波痛苦的哀号。
沈啸卿起初以为那是求救者的呼声,可是那声音渐渐越来越不对劲,像是长了脚,从大楼的四面八方爬行包抄而来。沈啸卿看向段威,忽然瞪大了眼,在段威身后的落地窗外,一团黑色的瘴气张牙舞爪地辐射着,无数张狰狞的人脸浮现其中,待段威不解地回头,那无数张黑压压的人脸像是蓦然发现了追捕目标一样,穿过玻璃的屏障猛扑进来。
没时间多想了,沈啸卿拉上段威,两个人穿越火海冲出窒闷的房间,安全通道上,身穿橘色制服的消防队员与他们对穿对过,黑色的瘴气同样穿越消防队员的身体朝他们追来。
他们已经死了,虽然荒谬,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段威回头看穷追不舍的瘴气,它的体积更庞大了,宛如一只黑雾的怪物。
沈啸卿没有回答,他们此刻已经逃出了丰玉大厦,在华灯初上的闹市穿梭,可是似乎无论如何甩不掉那团瘴气。在所有人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在霓虹灯下尽情放松的时候,却有两个落魄男人在这看似美好的花花世界里亡命而逃。
也不知怎么地逃进了南方公园,段威提议先分头再汇合,然而沈啸卿并没有在约定的北门等到段威,心中顿时明白那东西根本是冲着段威去的!
找到段威的时候,他已经深陷黑气的沼泽,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在缠身的瘴气下徒劳挣扎。当黑色的瘴气注入,原本郁郁葱葱的草皮转瞬枯萎,只留下一大面寸草不生的黑色岩石。沈啸卿呆怔于眼前骇人的景象,他现在宁愿去面对高速飞行的达姆弹。
“可怜啊……可怜啊……”
头顶传来女人幽怨的叹息,沈啸卿麻木地仰起头,夜幕下一只巨大的黑鸟盘旋着停在粗壮的树枝上。宽大的黑色羽翼收拢来盖住了鸟头,沈啸卿目视那翅膀扑簌簌抖动了几下,再次拿下来时,端坐在树枝上的,已经是一名长发披肩的美丽女子,那对乌黑的翅膀化作一尾羽毛披肩,静静斜挂在女子白皙的右肩上。
这幻象那样真实,在经历了今天的遭遇后,沈啸卿已经见怪不怪了。
女子黑色的裙裾在夜风中轻摇,同情地看着没入瘴气中的段威:“那是你朋友吗?竟然陷进‘业’里,真可怜……”
沈啸卿回过神来,立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歪了歪脑袋:“那是‘业’,冤死的亡灵汇成的瘴气,你朋友杀生太多才会惹上它,可怜可悲呵……”
“怎么可能,如果是杀生的话,我杀过的人不比他少……”
女子朱唇微撇:“你在一天之内杀过五十个人么?”
沈啸卿哑口无言。回头看向仍在沸反盈天的瘴气怪物,原来这都是在今天的爆炸中丧生的冤魂吗……他转向树上的女子,语气急切:“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救他?就凭你?”女子好笑又无奈,“你怎么可能救得了他?那可是业啊,就连最顶级的降灵师也超度不了它们。”
这个答案不在沈啸卿的接受范围:“难道他就只能这样困在里面?!”
“被业所缠者,不得成佛,不得入狱,不得往生,不得解脱,只能千百年束缚在自己的罪孽里。”女子叹息着说完,蹙了蹙姣好的眉毛,“咦,我干嘛一直回答你的问题啊。”说着披上羽毛披肩,唰地一扬,树枝上婀娜的身影消失了,黑色的大鸟又腾空飞起。
沈啸卿这才回过神,抱着渺茫的希望朝天空大喊:“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鸟儿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去找国王吧……”
“国王是谁?!我到哪里去找他——”
黑色的大鸟已经振翅飞远,只留下飘飞的羽毛轻缓地落下。
“啸卿……”
沈啸卿听见段威微弱的声音,赶紧回身:“阿威!你怎么样?”
岩壁后的段威已经无法动弹,仿佛被冻在了黑色的冰窟中:“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
沈啸卿想说你是对不起我,为了让我们摆脱杀手生涯,竟然去和老大谈条件!可是他说不出口,那个野营用品店的梦想,可想段威是怎样用心在经营。那豁出命去干的“最后一票”,他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