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总觉得没能过完,是多么的遗憾。
视野下方,邱明赫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毛小毛看到球场远端地南宫樊会意地点点头,倏地起脚,球高高吊向了右前场。
已经开始加速前冲的亚历山甩掉了对方后卫,毛小毛随着众人情不自禁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亚历山头也不回就奔向了球下落的地点,停球,脚尖挑起——
小小的白球旋转着划出一道优美的香蕉弧,毛小毛忽然有种感觉,那个没有完结的夏天,要在今天,划上完美的句点了……
球擦着门柱撞入球门,沈啸卿吹响了终场哨声。
胜利的欢呼响彻球场!
不知道是自己在奔跑,还是被花无缺和小黑拽着奔下看台,毛小毛感到双脚踩上塑胶跑道,柔软的草皮,一涌而来的欢声笑语将他包裹。四人组夸张的笑声,王大卫大大咧开的嘴,南宫樊笑眯的眼睛,邱明赫欣喜的眼神,亚历山满足的笑容,重重叠叠的臂膀,高高低低的面孔,耳边是大声哼唱的WE’RE THE CHAMPIONS的旋律,与每个人脸上写着的快乐和满足加在一起,就有不输给夏天的热烈。
沈啸卿远远望着球场上激动地抱成团的少年少女们,仰头闭上眼。
欢笑声像盛夏的倾盆大雨,冲洗着校园的一草一木,他仿佛看见那年夏天的阵雨在草场上溅出小小的汪洋,少年们或骄傲或桀骜或莽撞或怯懦的身影,在铺天盖地的大雨中浑然天成。他就这么一直一直听着,听到了最后一滴雨水扑入大地的声音。
睁开眼,空旷的球场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只足球静静地停在球门里,白色的网子在风中簌簌抖动。
他的高三零班,在今天全体毕业了。
告别总是想象不出的艰难,又意料之外的简单。他想起跟随霍大师修行时,曾突发奇想:“转世以后,我还是我吗?”
“是你,也不是你。”
他对大师的故弄玄虚着实不感冒:“那为什么人必须得轮回转世?”
老人将鸟儿受伤的脚轻轻绑好,笑道:“你不觉得这正是天道的智慧所在吗?”沈啸卿露出一个委婉的“不觉得”的表情,霍大师慢声问,“啸卿,你还记不记得懂事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沈啸卿语塞,人生中的第一件礼物,照理该是记忆犹新的,但他悲催地发现,居然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老人一脸不足为奇的了然:“我们被设定为只能‘活’在一段特定的时间里,超出这个范畴,自然负荷不来。”
沈啸卿不以为然:“那智慧的天道怎么不把我们的配置设定得高端一点?”
“问得好。要多高端才算得上高端呢?活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见沈啸卿沉吟不语,老人笑着摇摇头,“如果人只有一世,无论这一世多么漫长也总会走到尽头。线段再长也有起点和终点,但如果是一个圆,整个宇宙便是生生不息。这样的天道难道不智慧?”
沈啸卿轻蹙着眉头,目视鸟儿从那双枯瘦苍老的手中振翅飞走,踏上祖祖辈辈的迁徙之旅,耳边是老人娓娓的轻叹:
“既然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与其沉溺在回忆里,为什么不给明天一个机会呢?”
为什么不给明天一个机会……
亚历山,邱明赫,南宫樊,王大卫,他忽然发现,在这些名字平静地成为过去式的那一刻,他已经开始想象,想象一切像诗中期许的那样,未来的某一天,在海边的民宿,桥下的秘密基地,在阳光下的绿茵场,会有一群少年继续他们的传说,甚至互相呼唤着的,依旧是他们彼此曾经呼唤过的名字。
“明天”何其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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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某个夜晚,一群复兴高中毕业的男生集体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们回到四年前,与曾经失之交臂的对手踢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醒来时枕头上睡着一枚小纸人,除此以外,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ICU病房里,昏迷多日的光头男人在同一时刻苏醒过来,对身边的家人笑着说,他觉得今天精神特别好。
庚林学院的校门前,沈啸卿以四分之一白眼审视完静谧的午夜校园,抖了抖衣领。
再见,猛鬼高中。
是时候向前走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能把这篇文写完的台长也是个妙人啊,你说是不是??
咦??怎么没人了??明明上章还有的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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