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旭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全旭”这两个字。
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字都有繁体,如今通用汉字有七千多字,而繁体汉字只有两千多个,很多汉字其实是古今一体。
牛金星的目光望在黑析板,有些呆滞。
他最不喜欢粉笔的就是,粉笔无法像毛笔一样,可以书写出艺术美感,比如说书法中的勾画,无法用粉笔表现出来。
然而,问题是,全旭在大学时代就是文学社的委员,经过在学校出黑板报,无论是粉笔艺术字,还是宋体字、或者说隶书,全旭的粉笔字都比他的毛笔字写得漂亮百倍。
“这是全旭,全旭也是就我!”
全旭面前众学生道:“这是。”
众学生跟着学读:“全旭!完全的全,旭日东升的旭”
全旭接着道:“拿起你们面前的粉笔,跟我学写,一撇一捺!”
写到这里,全旭并没有直接往下写,他而是面前众学生,双手叠在小腹,双脚岔开:“这就是一个人字,什么是人,顶天立地就是人!”
众学生倒是非常听话,也跟着全旭一样站起来双脚岔开:“这就是人,什么是人,顶天立地就是人!”
“一横,二横,一竖,三横,这就是王,王侯将相的王,姓王的王,藩王的王,上人下王,就是全,完全的全,学会了吗?”
众学生慢慢学着。
全旭接着写旭,分解笔画,“一撇,横折弯钩,九,阳之变也。象其屈曲究尽之形。凡九之属皆从九!”
接着,全旭对着众学生做了一个右臂拐弯的样子:“这是肘,肘子的肘子,九就像肘,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
众学生认真的学习者。
全旭又写下一竖、横折,一横,再一横:“这是日,也是天上的太阳,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九日为旭,意思就是太阳初升!”
粉笔是工业革命以后才出现的,别看这支小小的粉笔,却是在教育史上最大的变革。
牛金星能考上举人,自然不是傻子,他经过观察,这才发现这个粉笔的作用,远远比他想象的更大,也不是说粉笔无法像毛笔一样体现书法,只是他没有掌握这个诀窍而已。
在全旭手中的粉笔,仿佛像印刷出来的宋体字一样,工工整整,横平竖直,撇捺都带着艺术的美感。
全旭采取这种言传身教的方式,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不仅仅教会了众学生们四个汉字,而且连写法、读音、字形、字意全部讲解清楚。
如果他也采取这样的教法,可以将教学内容和讲解融为一体,同时传递给所有学生,千字文一个月教完,似乎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牛金星其实并不古板,他虽然是一个真小人,却是一个学以致用的真小人,一旦有用,他就会去用,而不是因为反对而反对!
全旭没有理会牛金星的小心思,他向众袁世卿拍拍手。
此时两名军大衣,各抱着一匹蓝色的粗布进来。
后面跟着两名军大衣,他们抬着一张宽大的案板。
将蓝布铺在案板上,全旭在黑板上写道:“岁岁平安,天天开心;路路通畅,步步高升;年年有余,滚滚财源;家家幸福,事事如意!”
全旭写完,则没有讲解,而望着众学生道:“你们拿着自己的粉笔,将这些字,抄录在这匹布上面。”
当然,提拔自己是全旭自己的写的,他写下:“金梯书院全体学生祝卢大人……”
众学生迟迟不敢上前,全旭望着袁宗第道:“虎头,你来!”
“是!”
袁宗第直接大大方方上来,按照全旭的方式,直接写下:“岁岁平安,天天开心;路路通畅,步步高升;年年有余,滚滚财源;家家幸福,事事如意!”
然后,又写下学生袁宗第敬上。
接着,就是华山虎的儿子华安上来,他的底子比袁宗第更好,别看他年龄不大,书法却非常老道,有一股锋芒毕露的感觉。
不过,仅仅三十多名学生,这匹布就写得满满当当,很多孩子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袁宗第和华安识得字多,就在黑板上教导其他学生,学写自己的名字,什么张二蛋,李二狗,赵栓柱、马虎头之类的名字。
一百七八十名孩子,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写了足足五匹蓝布。
牛金星望着全旭道:“东家,你的字为何……”
直到此时,全旭这才反应过来,在他后世已经养成了从左到右、至上而下的书写习惯,而这个时代却是从上到下,从右至左的书写和阅读习惯。
全旭望着自己的在袖子,顿时有了借口:“没办法,前面写好,后面容易弄花了!”
牛金星刚刚想张嘴,居然无言应对。
他可以从全旭的书写方式以及熟练程度可以看出,全旭绝对不是第一次用粉笔写手,他非常熟练,非常自然,而且还会用这种坚硬的粉笔,完成书法中复杂的一波三折、一笔三过、万毫齐力、绵里藏针、银钩虿尾等手法。
丝毫没有顿挫感,毫不拖泥带水,浑然天成。
孙祖望道:“东家,岂可因此许小事,篡改写法,如此行事,成何体统,教书者必先学为人师……笔墨而已,从我束修里扣!”
读书人耻于谈金钱,学费不叫学费,叫束修。就像后世义务教务已经免费,可事实上,家长需要承担的费用,远不如没有免费的时候。
老程初中的时候,一个学期的学费是十三块五毛钱,大约需要五六十斤麦子,但是现在一个孩子一个学期乱七八糟的学费,一两千肯定不够。
全旭冷笑道:“袁世卿,告诉他一个学生一个月的笔墨纸砚多少钱?”
全旭其实并不知道,袁世卿急忙道:“以最廉价的笔墨来说,一个学生一个月至少需要三四钱银子……”
孙祖望的脸色瞬间吓得煞白。一个学生三四钱,十个学生就是三四两,一百七八十名学生,他的束修还真不够。
事实上,明朝读书人少的原因,就是因为成本太高。
第八十八章 这是我们全爷的诚意
所谓的穷文富武,在汉唐时期,武人地位高,非军功不得封侯,所以这个道理还是比较正确的。
可是,到了明朝,这个道理却不太适用了。武人的地位低,而且成就非常有限,当然,相对而言,习武的兵刃和营养花费,远远不如读书的成本。
一个读书人童生,虽然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其实考中的机率极低,为了有考中,就要报考各种各样的补课班。
与后世几乎一模一样,穷人的孩子买点资料自己学,富人的孩子请名师家教和私教,进行一对一教学。
其实,读私塾或者官学,花费不算大头,花费最大的一个环节是属于私教。
明中叶以后,南北方的经济差距逐渐拉开,南方富庶家庭用于教育的投资逐渐加大,这直接导致,南方中举人数远高于北方。
如应天府的赵可怀,请著名经师庄廷臣,“命一承舍具聘书,每年具修脯二百四十金,别具彩缎二、银花二,令本地府县等门延请”,并让其“馆幕府三年,训其两子,后次子中式”。
由此可见每年课外请名师补习费用高达240两,平均每月20两。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学费,还要有比如说,吃、住、穿衣、仆从和佣人,七加八加起来,每个月三十两都不止。
当然,也有更贵的。来自江阴的徐氏“以五百金为脯挺,延致家塾,徐二子亦既中乡科”,即每年补习费500两,平均每月42两左右,这对于普通家庭是无法想象的。
除了聘请经师的费用外,明代童生备考科举还要花钱购买各类书籍等备考资料,明代时的复习资料叫试录,一本大概3钱,整个备考过程所需的试录最少也要三十到四十两银子。
事实上,也就明末粮食价格提上来了,按照万历年间的粮价,四十两银子可以买八十石大米,这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孙祖望连吭声都不敢吭了,他是举全族之力,数千户亩供养出来的一个秀才,可是指望着他能高中举人或者进士,可不是让他给东家顶牛的。
失去全旭给的十两每个月束修,他可不好找这样高薪的工作。
牛金星张了张嘴。
全旭冷着脸,望着众学生道:“我也不是开善堂的,开设金梯书院的本意,就是为了多培养一些做生意的帮手,能够会识字,能写能算就可以了,咱们这个书院不收学费,但是要考核,三次考核不过,就要退出书院,把有限的资源,利用在可造之才上面,诸位,要努力啊!”
“遵命!”
众学生整齐地鞠躬。
全旭虽然说得直白,其实学生们都非常感激全旭。
如果不是全旭,他们一辈子大都没有希望摸到书本,更别说穿上澜衫。
牛金星似乎明白了全旭的用意,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全旭道:“这些学生不见得人人都是读书的好苗子,优中选优,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们从事帐房、或者其他事,挑出来的好苗子,给他们再买笔墨纸砚,让他们进修,参加科举,只要金悌书院中一个秀才,我奖励十两银子,一个举人,就是一百两,进士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