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不停地飞来标枪,陆续有魏国战船被射中,很快就有几条被炸沉,另有十几条燃起熊熊大火,部分被炸伤的战船落荒而逃,江上很快就开辟出一片安全水域。
岸上的木筏有序地推入江中,汉军兵卒纷纷跳上木筏,迅速往江北划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首批的一营步卒成功渡至北岸。
江上的木筏越来越多,试图前来阻拦的魏军战船又被击沉了十几条,再也没有战船敢靠近,黄权和夏侯称也在争吵不休。
“黄将军,蜀军又出了奇怪的恐怖武器,我有五十多条战船被烧毁或炸沉,咱们却没见到蜀兵的影子!这仗还怎么打?此时不撤退,还等何时?”
“夏侯将军,你也看到了,汉军正在渡淮!我若撤走,他们渡淮的速度将更快!咱们若是撤走,违反军令不说,还将导致黄河以南迅速失陷!如此后果,不是你我二人能承受得起!”
“汉军?汉军?好你个黄权!少在本将面前假仁假义!”夏侯称指着黄权的鼻子喝道:“本将与蜀军打过多少仗?你又与蜀军打过多少仗?你口口声声说要死战吴国,你又与吴国打过哪场仗?你不是说过,不参加与蜀军有关的战斗?此刻又阻我撤军,你果然忠义啊!”
黄权顿时哑口无言,夏侯称继续说道:“咱们出发之前,在帐中你也听到了!就算咱们将蜀军放过淮水,等到歼灭郯县的蜀军之后,我在沂水和沐河的战船可以随时返回淮水!
届时,我仍然能切断蜀军的退路和粮道!
此时,蜀军的新式武器如此恐怖,咱们暂时撤走,暂时保存实力,等到与张虎、典满等人汇合,然后重新杀回淮水,这又有何不可?”
“夏侯将军,你也知道,汉军有了新式武器,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放任其渡过淮水!”黄权正色说道:“汉军一旦渡淮,必能轻易击毁泗水、沂水、沐河的我军战船!如此一来,谈何歼灭郯县的汉军?张虎、典满等人的战船若被击毁,他们又如何能重返淮水?”
黄权说的话很有道理,夏侯称却反驳道:“即使如此,这也是邓将军指挥失误所致!若不是他调走胡质、乐綝和杜预的战船,咱们在淮水就不会孤掌难鸣!
既然你想与蜀军决一死战,我不拦你!你去便是!我自引五百战船退往泗水,去与张虎和典满汇合!”
夏侯称不想与黄权再有争执,立刻引着五百战船从下游退走,只给黄权留下四百五十条战船。
“黄将军,蜀军的武器实在恐怖,咱们就剩这点兵马,如何能阻蜀军渡河?”一个校尉犹豫着说道:“黄将军,咱们……是不是应该保存实力?”
“军令就是军令!”黄权不容质疑地说道:“邓将军令我死守淮水,我绝无退走之理!传我军令:半个时辰后,上下游的战船同时攻击汉军木筏!擅自退走者,立斩不饶!”
“可是……黄将军,你曾经说过,不参加对蜀军的任何战斗,文帝、明帝和太傅都已应允,此刻……为何要……”
“唉!”黄权无奈地叹道:“当年,我黄权绝道归魏,大汉陛下不仅没有怪罪,还善待我幼子黄崇,我绝无与汉军作战之理;
这十八年来,我深受文帝、明帝和太傅洪恩,理当舍命相报;
此刻,若不死守淮水,淮北的千里平原将迅速陷落,邓将军也将两面受敌,我奉命死守淮水,如何敢擅离?”
“黄将军,你也看到了,我军的兵卒,全都惊恐于蜀军的新式武器,都有怯战之色,就算拼死一战也难阻蜀军渡河;我军的兵卒也有父母妻儿,若让他们白白送死,咱们为将者也良心不安啊!”
校尉说罢,黄权扫视着身旁的几条战船,船上的兵卒眼中满是惊恐,确实难以再战;
黄权回味着校尉的话,长叹口气后说道:“传令下去,想要退走者绝不阻拦,愿与我死战者,分别在上下游集合,半个时辰后,同时杀向汉军木筏!”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黄权倚在船头,低头望着滚滚的江水,心头思绪万千:
忠,究竟何为忠?
义,究竟何为义?
仁,究竟何为仁?
为将者,背弃先主,效命于他国,这已是不忠;
国家有难,若不能为国死战,这也是不忠!
为将者,纵然是为国而战,明知不敌,还强制要求兵卒去送死,这就是义?
为将者,私自放走麾下的兵卒,虽然挽救了数千人的性命,却致使国土失陷,这就是仁?
或许,十八年前,我黄权就应该战死沙场!否则,此刻就不会这般为难!
“黄将军……”校尉打断了黄权的思绪,他抬起头,校尉禀报道:“黄将军,剩余的四千五百人中,共有四千二百人选择离开,仅有三百人愿意死战。”
“传令下去,取下战船上的本将战旗,只留夏侯将军的战旗,各船排好阵列,随我杀向汉军木筏!”
“诺!”
不多时,三十条战船从上、下游两面合围,不顾一切地冲向汉军的警戒线;
然而,两侧的汉军早有准备,岸上的新式床弩不停地射来标枪,这些战船很快就燃起熊熊大火;
其间爆炸声此起彼伏,战船陆续变得支离破碎,还未靠近汉军的木筏,就全部沉入冰冷的淮水之中。
淮水之上,再也没有魏军的战船;
淮水南岸,千余条木筏陆续被推入水中,继而在南北两岸穿梭不止,兵卒战马、粮草军械源源不断地运往北岸。
“大将军,黄权命我前来,让我亲手交给你!”一名魏军小卒被簇拥着来到姜维的帅帐。
姜维挥手示意,小卒来到近前:“大将军,这封信,请大将军转交黄崇;请大将军转告黄崇:男儿身处天地之间,以忠义为立身之本,必当忠君爱国,信义为先,切不可像他那般背信弃义,遗臭万年。”
姜维收好信,小卒又呈上另一封;“大将军,这封信是给你的;黄将军说,愿大将军尽心协助陛下,早日克复中原,复兴大汉山河,他不能跟随陛下和大将军,此乃毕生之遗憾。”
姜维接过信,还未读完就泪如雨下,厉声令道:“全军听令:江上所有木筏,全部停止运输,立刻打捞黄将军遗体,不得有误!”
第610章 淮北之乱11
淮水的汉军全力打捞黄权的遗体之时,在防东县正北五十里外,泗水南岸,陈佐、陈坦二将跳下战船,兵卒不停地将攻城器械搬到岸边。
少时,张式引着两个营前来接应。
“张将军,我等早就向田将军通报过,我此行携带的重型装备极多,为何没有引车马前来?”陈佐奇怪地问道。
“二位将军,末将只是奉王将军之命前来迎接,末将军出发之时,田将军与郭将军正在帐中饮酒,他们将另派兵马前来;二位将军,可随我速速去往防东屯扎。”
陈佐和陈坦这路兵马,严格来说只是运输队;
二将听闻田豫将另派兵马前来转运装备,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陈佐指着上游的一批战船问道:“这应该是田将军的船吧,为何停靠在此处?”
张式正要说话,陈坦却抢先说道:“兄长,咱们不也停靠在此处么?蜀军在五十里外的防东县,那里水路不通,难道要扛着战船上岸?”
陈佐没在意陈坦的话,疑惑是问道:“听闻田将军、郭将军和王将军将防东县重重围困,就等着这批装备攻城,既然如此,田将军为何没有提前派来车马?”
“陈将军,你有所不知。”张式解释道:“田将军和郭将军皆是轻装步卒,他们携带的车马本就不多;王将军接到求援信函后,他也是以轻装步卒迅速赶往防东,手上并无足够的车马;
如今,蜀军被全部围在城中,大局已定,王将军这才向各县紧急征用车马,所以要缓一缓才能凑齐。”
“既然如此,咱们也乐得省事。”陈佐大声令道:“速将物资搬到岸上,然后将船拴牢,去往防东城外屯扎!”
其实,在王凌的计划中,他并没将这批装备运往防东城的打算:在姜维的帮助下,他可以用三千战马骗开虎牢关的城门,他不再需要这批装备去攻虎牢关,也不需要这批装备去攻打防东城。
因此,王凌最关心的,是控制住陈佐和陈坦手上的一万兵马,他想将陈佐和陈坦骗到防东城外,等到兵卒下寨之时再如法炮制,尽快夺取二人兵权;
至于这批装备和战船,在王凌的计划中,它将沿着泗水、济水入黄河,再逆流而上转入洛水,直插洛阳城外。
就在几个将军交谈之时,张式身旁的一个小将很是古怪,他不停地往陈佐、陈坦挤眉弄眼,并且微微地摇头;
然而,陈佐、陈坦并没注意到这个小将的异常。
“张将军,现在是辰时正点,兵卒都还没有用早膳,你看……是不是……”小将开口说道。
“王将军已有军令,我等迅速返回防东,然后再用膳。”张式虽然肚里空空,但他知道王凌的部署,接着解释道:“我等只是前来接应两位将军,并未携带粮草锅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