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严府的家规里,要加一条‘十万火急之事,也不许打扰少爷午休’才行。
何能有点心疼:“少爷?”
“再叨扰本少爷,就把你丢到塘里,喂王八!”严成锦道。
得到严家少爷光明正大的赠予,老王连声谢过,看严少爷已经躺下睡了,朝床榻磕了几个响头,捡起包裹,悄悄出了房门。
严成锦不为难他们,何能自然不敢造次,乖乖将他送出了严府。
一晃两日过去,顺天府贡院颇为热闹,乡试要张榜了,读书人严正衣冠,早早就前往贡院占位置,去晚了,连院门都挤不进去。
天气转凉了之后,弘治皇帝便将朝议的地方换到了暖阁。
主考官王鏊写好榜,亲自送来了名册,诸官都望着弘治皇帝手里的红纸。
大殿里最紧张的有两个人,第一个是谢迁,上次朝议,他以江南举例,劝谏弘治皇帝不要打压新派,如此便是说他赌严恪松赢,言官们跃跃欲试,奏疏都写好了,就等着弹劾他呢。
另一个自然是程敏政,不过脸上风清云淡,不就是放榜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弘治皇帝神色收放自如,看着榜单默不作声。
只是,看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反倒露出玩味般的笑意,程敏政不禁想,难道本官输了?陛下这点最招人不喜了,偏偏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弘治皇帝笑眯眯地问:“谢公以为,两官斗子,谁胜?”
李东阳见谢迁不敢吱声了,便帮他解围道:“既然陛下问的是谢公,臣斗胆猜,应该是严恪松胜了。”
弘治皇帝爽朗一笑:“李公,果然料事如神。”
噗嗒一声。
“程公怎么倒下了,快,叫太医!”
…………………………
严成锦没有去看榜,贡院人多,发生踩踏也是极有可能的,被茶派的人认出来,说不定还要被揍一顿。
另一边,程敏政再醒来时,听说顺天府解元叫严成锦时,颓然无力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败了啊,老夫又败了啊!
老夫只想求个名声,为何如此之难,上天待我不公,待我不公啊!
程子堂满脸羞愧站在一旁,他在顺天府乡试中,拿了第三名,已算不错,但终究是输了。
“这些日子爹告假未进宫,偷偷教导你,不曾想你如此不争气,让爹颜面何存……程府颜面何存,爹明日,如何去詹事府面对诸官?!”
“孩儿知错,请爹责罚。”程子堂说完便乖乖递上藤鞭。
程敏政看了儿子,终究下不去手,便父子抱头痛哭。
第22章 臣,有一个儿子
严府上下喜气洋洋,那可是解元公啊!放到乡里,是要建祠堂膜拜的。
严恪松跪在祖宗祠堂里老泪纵横,我儿成锦,争气啊!
这是何等的福气,严恪松抹干眼泪,对房管事道:“去取百两银子,我要宴请同年,让他们都看看,老夫的儿子,有多了不得!”
严成锦从老爹那儿得知,与程子堂的比斗在朝廷沸沸扬扬,还被传为两官斗子。
“爹这时应该快去程府登门拜访,握手言和才是。”
严恪松面色古怪,你确定不会被人打出来?
严成锦道:“爹此时大摆宴席,这便是无情嘲讽上官,陛下会觉得小人得志,天下读书人觉得您道貌岸然,在詹事府生了嫌隙,日后定然诸多麻烦,爹不如立即赶往程府安慰,还能成就一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美名。”
严恪松一想便觉得有道理,自己摆宴席是无心,别人听着却是有心,他在詹事府当官,程敏政又是詹士。
严恪松立马爬起来:“我儿说的对,走,咱们父子,这就去程府登门拜访!”
这回轮到严成锦懵比了。
“孩儿不能去,去了便是炫耀,去了就是打脸,孩儿是千万不能去的!”
有被打死的风险吧……
但是,克服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它!
两人被打,还不如一个人被打,还是老爹一人去合适,反正要想在詹事府当官,他就得扛着。
严成锦命下人泡茶,又跟自家老爹叨叨絮絮说了半个时辰。
………………
程府,
程敏政正想再告个假,避避风头,让谢迁给自己出出主意,门子却来报:“老爷,门外都察院御史严大人求见。”
“哪个严大人?”
门子换了个称呼:“迎客松。”
程敏政如遭雷击般捂着脑袋,如今听到这三字,便脑袋疼:“不见,就说老爷不在。”
严恪松在门外等着,门子开门道:“我家老爷说,他不在。”
严恪松乐了:“你给你家老爷带句话,就说下官明知他不在,却一定要见他。”
门子这才发现,刚才通报的话有毛病,连连道:“严大人,老爷不想见您,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现在再进去通报一声,没准程大人就肯了。”严恪松道。
门子便又进去通报,不多时,打开府门迎接,严恪松赏了他一两银子。
程敏政是这么想的,虽然斗子输了,但不能输了气势,严恪松必定是来羞辱他,明知他不想见,还非要登门拜访,本官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程敏政正了正衣冠,端坐在正厅里,勉强拿出几分官威,瞧见严恪松从正院走来,却有些胆怯了。
严恪松躬身行礼,道:“下官登门拜访,是为了朝廷中沸沸扬扬的两官斗子之事,下官与程大人都无攀比之意,好事之徒竟如此无聊,还将此事,说成两官斗子,实在可耻至极!”
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程敏政眼前一亮,赶紧站起身来:“我也是这般想的啊!”
“程大人不放在心上便好,下官还担心大人为此忧虑,特意前来相告,既然无恙,下官便告辞了。”严恪松道。
“哎……苍劲兄!喝杯茶再走,莫要着急,我见了苍劲兄,便如遇到知己,留下说说闲话。”程敏政顿时变得豁然开朗,十分热情。
苍劲是严恪松的字。
一下子由严大人变成苍劲兄,严恪松喜不自胜:“那我便厚颜,喊一声,克勤兄?”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啊!”
…………………………
今日,东宫的属官都有些期待。
两官斗子严恪松赢了,两位大人在东宫相遇,怕不会打起来?
最期待的,就是朱厚照,“刘伴伴,你说程师傅和严师傅打起来,谁厉害?”
刘瑾窃笑:“我猜是严师傅。”
“为啥?”
“程师傅这月都病了三回了。”
令人傻眼的是,严恪松和程敏政竟然谈笑风声来到詹事府。
“程师傅不忌恨严师傅吗?”
程敏政沉下脸来:“老夫昨日与苍劲兄相谈甚欢,便一早到严府等候,接了严恪松一起上朝,太子殿下,不要造谣。”
“哦……”
两人的关系怎么忽然变好了?朱厚照听学的时候一直在琢磨,遂命刘瑾去打听。
回到东宫,刘瑾迎上了来道:“打听到了,听说昨夜严大人登门拜访,也不知说了什么,程府的人都传严恪松豁达大度,襟怀磊落,被坊间传为是正人君子,书又卖了不少呢。”
朱厚照手里的蚕豆突然不香了。
仔细一想,从甲字府一案,到两官斗子,严师傅的名声只涨不消,难道只是巧合?
不,一定有什么获得之法!
若是得了方法,本宫的名声岂不是也能洗得一清二白?
朱厚照越想越激动,便捧着一杯茶,到了右春坊:“严师傅,本宫瞧你幸苦,喝茶。”
右春坊里的人瞠目结舌,朱厚照的茶陛下都没喝过啊,上回便有一个老翰林喝了,此后再也没见着人。
听闻朱厚照的奇闻轶事多了,严恪松当然也不敢喝。
朱厚照一脸殷切地道:“本宫是储君,若欺骗本宫,就是欺君,要诛杀十族,严师傅,本宫问你,你是如何收获如此多名声的?”
严恪松想了想,支支吾吾地道:“臣,有一个儿子…………”
…………………………
严府,
墙外有二人,正鬼鬼祟祟地扒着墙,翻墙这种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朱厚照踩着刘瑾的肩膀,自从上次一翻,似乎更有经验,轻松一跳,便翻了过去:“刘伴伴,你找个狗洞钻进去。”
“殿下,这家没有狗洞啊!”刘瑾上回找了一圈,唯一的狗洞,早已被封死了,气得他直骂娘,抠嗖嗖的主人家,连狗洞都不让钻。
此时,严成锦正举着木箭,对准墙上的靶心,房管事跑过来禀报:“少爷,那赵厚朱,又翻墙进来了!”
严成锦心头咯噔了一下,朱厚照,又来了?
作死帝两度翻我家墙门,真当我家没有狗不成!
不过严府还真的没狗,严成锦在想要不要养一条。
上次来是抓弘治皇帝的奸,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好事”。
严成锦到了前院,只见朱厚照在庭院里东瞧瞧,西看看,听老爹说,上回朱厚照被弘治皇帝揍了半死。
眼前,这位太子爷生龙活虎,看来宫里的御医,医术很高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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