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这位正是魏国公幼子徐邦宁,自小就受尽宠爱,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极得魏国公宠溺,甚至传闻可能被立为世子。
正因为从小就受尽宠爱,全南京都得让着他,殴斗闹事更是寻常,但如今打不过被揍……徐邦宁自然脸上是挂不住的。
“打,打,给我打!”
“饭桶,饭桶,去叫人!”
“丢人现眼,给我去叫人!”徐邦宁怒视钱渊,“哪来的土包子,以为你是华亭钱展才啊!”
钱渊一愣,边上的绿裙妇人低声解释了几句,如今乱七八糟的流言在南京城中散播。
其中最有市场的一条流言是:华亭钱渊自幼在莆田少林寺学艺,一身本事能上山打虎,下海捉鳖,一夜之间屠杀百余倭寇,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南京城已经有新话本了。
钱渊眼角都快歪了,上次说我是大报恩寺出身,现在换成莆田少林寺了,特么就非是和尚啊!
这徐邦宁倒是不怂,眼看着自家要落败,居然要扑过去亲自下场,但动作只做到一半,衣领却被人拽住了硬生生被拉了回去。
“在这儿大打出手,名声只怕不好听吧。”钱渊笑着整理整理这厮的衣领,“不说打赢打输,日后这秦淮河哪家都不盼着你来,不行你看看?”
说实话,钱渊还真不怕魏国公,一个是无实权的勋贵,一个是大有前途的生员。
当然,最重要的是,倭寇直指南京,负责南京守备的魏国公徐鹏举胆怯不敢出战,钱渊从太平府回南京,徐鹏举亲自相迎,前几日还特地下了帖子邀他作客。
徐邦宁瞄了眼,角落处的绿裙妇人正苦着脸。
“好,留个字号,明儿找时间放对!”这徐邦宁也就十四五岁模样,偏要做出一副豪气干云,惹得钱渊连连笑出声。
“不,不不……”钱渊一边忍笑一边摇手,“明儿你哪儿找不到硬手,你说我是傻了还跟你放对?”
徐邦宁一愣,摸摸后脑勺,想想也是这理儿,突然问:“那怎么办?”
“你问我?”
“你的人打了我的人,总要让小爷出了这口气!”
“要不咱俩放对?”
“呸,你比我高了一头,你当我傻啊!”
“那要么……日后道左相逢,再比个高下?”
徐邦宁两眼一翻,这是糊弄人呢。
“正好今儿牌子就剩寄筠了,要不两位比比?”绿裙妇人凑上来。
“这主意不错。”徐邦宁大模大样的说:“小爷在府里看了两个月的四书五经!”
看了两个月的四书五经……啧啧,真够长的。
绿裙妇人翻了翻书本,还没来记得出题,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请破题。”
徐邦宁脸色一变,立即堆砌出一脸笑意,“寄筠姑娘……”
“请破题。”
钱渊转头细看,这女子蜂腰长腿,身材火辣的很,却面如冷霜,一副冷清秋的气质,反差中带着千般风情,偏偏又带着一股书卷气,显得诱惑力十足。
“呃……”钱渊无意识打了个饱嗝,这明显很符合自己胃口。
“抱歉。”钱渊歉然对徐邦宁一笑,本来无所谓,现在有所谓了。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钱渊朗声道。
寄筠姑娘琢磨了会儿缓缓点头,微微施了一礼自顾自上了楼。
“公子请。”绿裙妇人小声说着眼角余光扫着脸色难看的徐邦宁。
“别灰心。”钱渊拍拍徐邦宁的肩膀,“再读个十年八年,总有机会的。”
徐邦宁正想着要不要耍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突然眼睛一亮,招手高呼道:“老赵,老赵,这边!”
来人是个粗壮汉子,看模样是个武官,小跑过来,弯腰恭敬的很。
只听了两句,那汉子打量了钱渊几眼,不禁脚步往后退了退,又仔细打量了门外的杨文、张三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阁下是华亭钱先生?”
钱渊认得这人,那日是魏国公徐鹏举身边的亲将,笑着点点头。
徐邦宁咽了口唾沫,脸色一变再变,不都说华亭钱渊身高三丈,腰粗如柱,力大无穷吗?
第205章 到来
这位寄筠姑娘明显在这家青楼地位不低,二楼的包间内各类摆设都价值不菲,小巧精美的茶具,奇崛的盆栽古松,绣着昭君出塞图案的屏风。
寄筠姑娘亲手斟了两杯茶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茶!”厚着脸皮凑进来的徐邦宁抿了口立即赞道:“应该是明前天池。”
这是明代和松萝茶齐名的苏州天池茶,扁平光滑,香鲜味醇。
寄筠姑娘微微点头看了眼钱渊,后者抿了口点点头,坦然直言,“还不错……钱某不懂茶。”
“华亭钱氏好大名声,居然不懂茶?”徐邦宁嘿嘿笑了,视线扫过桌案边的古琴。
还没等徐邦宁开口,钱渊又接着说:“也不懂琴,诗词书画样样稀松。”
徐邦宁眨眨眼,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在秦淮河也厮混了一年多了,见多了在名妓面前夸夸其谈的,还没见过这么自曝其短的,而且脸皮还挺厚,一点都不脸红。
“那你懂什么?”
一口将茶水饮尽,示意再来一杯,钱渊才悠悠道:“酸臭八股勉强算懂一点吧。”
“这算什么……哪个读书人都懂些酸臭八股!”徐邦宁不屑,转而追问道:“听说你在太平府以一人之力杀了好几百倭寇,想必是高手!”
“你是话本看多了吧,看得脑子都进水了。”钱渊无语道:“就算武艺天下第一,几百人……一人一拳都能打成肉酱了。”
顿了顿,钱渊皱眉问:“南京城这般传言多吗?”
“多,到处都在说。”徐邦宁摇着扇子道:“不过也乱的很,有人说你独杀数百倭寇,有人说你被裹挟沦为倭寇,还有人说你就是倭寇头目呢。”
看钱渊默然无语,徐邦宁扇子一收,笑道:“反正父亲大人说过,华亭钱展才名不虚传。”
那边寄筠姑娘又斟了一杯茶,双手捧到钱渊面前,“倭寇横行东南,公子多有战功,数次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请饮此茶。”
钱渊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这女子,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战阵杀戮,姑娘也懂?”
视线在空中交汇,钱渊敏感的察觉到这女子有些羞涩,不会是个清倌人吧。
徐邦宁看看气氛不对劲,又将话题扯开。
“嗯,华亭城外那一战……不不不,死了一个,弃械而逃被我一刀剁了。”
“临平山那真的和我无关……哎,小公爷,时辰不早了。”
“下药……狗屁,钱某人是哪种人吗?明明是胡汝贞捣的鬼,回头让我背黑锅!”
“小公爷,再不回去,魏国公要打你屁股了!”
一旁坐着身材火辣但又冷若冰霜的美女,钱渊已经有点坐不住了,但他几次开口赶人……徐邦宁这厮硬是坐着不肯走,缠着这位寄筠姑娘几个月了,哪里肯眼看着别人喝头汤。
转头看看外面的月亮,钱渊有些无奈,瞪了徐邦宁一眼,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寄筠姑娘歇息吧。”
徐邦宁嘿嘿笑着跟在钱渊身后出来,出了小楼还不肯离去,生怕钱渊杀个回马枪。
“你是真喜欢啊?”钱渊瞥了眼,“给她赎身不就完了呗。”
“赎身?”徐邦宁缩缩脑袋,“别说父亲了,母亲能打死我……”
“看不出来魏国公管教还挺严。”钱渊叹了口气,“你还真想凭才学杀出一条路?”
“再看两个月……”
“再看两年都没戏。”钱渊嗤之以鼻,“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要以破题为门禁,人家是想钓个金龟婿呢,你这小公爷的身份人家未必看得上。”
徐邦宁哼了声打量着钱渊,“你是金龟婿?”
“怎么可能!”
“你不是破题了……”
“金龟婿,这词的重点在最后一个字。”钱渊大大咧咧说:“只是想睡她而已。”
“你!”徐邦宁捏着拳头就砸过来,“哎呦……”
“小公爷!”
“少爷!”
跟着的两拨人又开始顶牛了,钱渊无奈的松开手,“难道你不想?”
“什么?”
“你不想睡她?”钱渊慢条斯理道:“不管是才学、诗词、琴棋书画……归根到底,进了门的每个人都是为了睡她,对吧?”
看了眼面红耳赤的徐邦宁,钱渊有些诧异,“还真瞧中她了?”
“你不可能娶她,又不敢替她赎身。”
徐邦宁涨红脸,恶狠狠的说:“不许你碰她!”
钱渊饶有兴致的来回踱了几步,“秦淮河上名妓数以百计,这寄筠姑娘只是这几个月借破题名声鹊起,多有生员被拒之门外。”
“名妓大都精通诗词书画,再次通音律、晓歌舞,这寄筠姑娘有这般才学,绝不是被调教出来的。”
“小公爷是魏国公最为宠爱的幼子,据闻名声算不上好,称得上嚣张跋扈,赎身在外面置个宅子……想必魏国公也不会太过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