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远原先是想着混一段时间带着几个亲信趁乱逃走,毕竟他是个将军,即便只是从五品的杂号将军,那也是将军。投奔朝廷或者其他节度使也能过得很滋润,没必要舍不得手下这些兵力,因此面对朱重荣的针对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时刻担心朱重荣翻脸,一直在找机会逃跑。
直到朱重荣头脑发昏一系列操作之后被强按在鄠城底下,廖远才起了别样的心思:一个不能带着部下从胜利走向胜利的节度使,会有人真心拥护么?
廖远心底摇头,这场雨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抬头对齐鹏举道:“齐校尉,事到如今,要么我死,要么朱重荣死,想来齐校尉也是一般想法。”
齐鹏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廖远接着道:“就在这两天了,你看前段时间都没什么雨,咱们凤翔军刚获得两场惨胜,正准备拔营行军就遇到这般大雨,怎么想都有种‘天意如此’的意思在里面。天要亡他朱重荣,那些人不说一同行动,至少也不会帮他吧?”
略一沉吟,齐鹏举点头:“今晚这个说法就要传遍整座军营,那咱们是明天动手?”
“自然,既然这场雨来得这么及时,就不能叫它白白过去。”
作为一个在同自己不对付的上司手下苟活至今的人物,廖远向来是善于抓住机会,无论是之前“逼迫”朱重荣不对自己下手,还是现在直接摊牌掀桌,能利用的因素都得利用上。
“另外就是京兆军了,京兆尹就在城中,莫怪我直言,齐校尉的身份毕竟低了些。”
“这是自然。”
齐鹏举点头,他还没想到要联络朝廷,而且他主要是想要报仇,至于在朝廷诸公面前露脸拉关系的机会,让给廖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廖将军能让我亲手斩杀朱重荣。”
“齐校尉放心就是。”廖远脸上露出笑容。
夜幕下,涝谷河堤上,白二看着越来越高的水面,脸上愁容根本无法掩盖。
“白二哥,这样子怕是撑不到明天了吧?”
他身后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男子语气中也带着忧虑:“要不咱们如实汇报给使君?”
白二并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接到的独立任务就这么失败,仍想按照陈佑的计划完成:“把堤坝加固一下吧。即便放些水过去,也不碍事的。”
“可现在不只是这里的问题,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也看了,城底下那一片河堤被我们挖的已经有些不稳了。就算这边能撑住,那边撑不住也是无用。”
这是实话。更重要的是,提前放水溃堤最多打乱陈佑的计划,但没放水的情况下溃堤,则会导致计划失败。
还是求稳吧。
白二抿唇下定决心:“老四立刻回去通知使君,就说堤坝坚持不住了,我们已经提前决堤放水。”
“好!”之前说话那汉子大声答应下来,立刻就啪嗒啪嗒地踩着泥水向北边鄠城走去。
白二深吸了一口气,抓起铁锹,高声道:“动手吧!”
说干就干,一行二三十人立刻行动起来,几条麻绳依次绑在众人的腰上、腋下和双腿根部,一个连着一个连成一串,而绳子的一头则绑在数棵大树上。
这主要是为了防止大家被河水冲走,毕竟是要挖堤坝,谁知道挖到什么程度堤坝就会突然崩塌。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开始动手了。
没过多久,一阵惊呼声中,草草筑造的堤坝在河水的压力下崩溃,一条浑浊的水龙在狂风骤雨中朝远处的鄠城冲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千里泽国断美梦
鄠城外凤翔军营地。
帐篷外是狂风暴雨,帐篷内是火光闪烁,《春秋》随意地扔在桌上。
廖远坐在席子上,对着油灯,用一块棉布蘸着油仔细擦拭长枪。
明天就要干大事了,他有些紧张。
你说他本来一个好好的杂号将军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取节度使而代之了呢?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廖远摇头叹息,没办法,朱重荣毕竟是反贼,他廖远为国为民诛除叛逆,向来不惧艰难险阻。
收拾好心情,端起长枪猛然一甩,带起一阵破空声。
就在此时,帐篷外传来说话声。
听到声音的廖远微微皱眉,将长枪搁到身旁。
不等他收拾好桌上的油碗棉布,帐篷门帘就被掀开了。
一个校尉衣着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廖将军。”
“原来是孙校尉啊。”廖远没有起身,脸上笑容都显得有些虚假,“怎么,你是不想跟着你家将军,准备投奔到我这里来了?”
孙校尉一愣,反应过来后打了个哈哈:“将军莫要寻我开心。我家将军打发我过来拜见将军,只是想问一问,这雨,可是天意?”
廖远瞳孔猛然紧缩,连呼吸都不由加重。
随即笑道:“哈哈,这天意不天意,可不是我们这些粗人能懂的。不过么,咱们刚准备动身就下了这么一场大雨,这运气着实有些不好。不知道呼延将军是怎么看的?”
孙校尉能被上司派来沟通,本身就代表他可信、头脑灵活,此时听到廖远的话,心中回想起之前将军的推测,心中就有了底:“我家将军觉得这雨来得有些凑巧,有点不败而败的意味。”
廖远沉默了,他不明白那个姓呼延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想法。不过既然只是派了一个亲信过来,应该不会死忠于朱重荣吧。
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声,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孙校尉也皱眉朝西南边看去,那边隐约传来喧哗喊叫声。
“孙校尉......”
不等廖远说完,帐外突然传来惊呼:“水!水!”
廖远匆忙站起来,就在此时,嘭地一声,廖远、孙校尉、帐篷,全都从原地消失了,只剩下奔腾的洪水,以及不知从哪被裹挟而来的军兵杂物浩浩荡荡向前而去。
鄠城头城头,半夜被叫起来的陈佑看着城外,有些懵。
虽然雨夜看不清,但城外一片翻腾的水面还是能隐约看到,更别说城下激荡的水声了。
良久,陈佑叹了一声:“可惜了。”
“的确可惜。”
站在陈佑身边的是苏锦帆,即便看不到什么景象,他此时也是一脸惋惜地啧啧不已:“若是能等到白天,正可令人行舟制敌,只怕是贼酋都能逮到。”
安静了一阵,陈佑道:“我倒不是说这个,有这次大水,凤翔军再也没有抵抗之力。我是可惜那个廖远,这才刚谈拢要反正,还没动手就都没了,你说冤不冤。”
嘴里说着可惜的话语,但苏锦帆分明能听到话语间带着笑意,当即也忍不住笑道:“这就是命啊!”
“他的命倒没什么,只是我该奖励他呢,还是装作不知道他要反正呢,真是头疼。”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盯着城外看了好一会儿,苏锦帆用不确定的语气道:“这么大的水,那廖远能不能活下来尚未可知。左右现在无事,使君不若接着去休息?”
“算了,现在离天亮也不远了。走,把刘将军叫起来,咱们几个商议商议明天怎么收拾残局。”
说罢,陈佑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只是还没走下楼,西城方向就有军兵跑了过来:“使君!苏明府!那边城墙被水冲塌了!”
一瞬间天地齐喑,陈佑觉得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运气好,这才让城墙倒塌的。
好在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顾不得伤春悲秋,直接就大喊一声:“苏锦帆安排救灾!”
第二天大雨仍然没有停,一夜未眠的陈佑眼睛通红,头上斗笠、身上蓑衣原本都沾满了泥土,但在雨水的冲刷下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鄠城城内城外现在都成了一片泽国,城内军兵们昨晚辛苦救灾,现在才开始分批休息,陈佑也没办法让他们出城收拾凤翔军。
昨夜的水灾来得太过突然,由于一开始城门都是关着的,城内水位最高时曾淹没大多数建筑的屋顶,要不是苏锦帆及时安排人打开所有城门排水,可能整座城池现在还泡在水中呢。
愧疚的心思一闪而过,陈佑重新将目光转向城外,他是京兆尹,接受了军令的京兆尹,现在的主要目标应该是彻底解除凤翔军对静难军侧翼的威胁。
城内兵马除非把预备队派出去,否则一天之内没办法调动。而从长安调人过来,现在大雨未停,等人到也得两三天后。
那么,拼一把?
城北现在能看到有小股军兵活动,如果放任下去的话,很可能会被重新整合起来,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陈佑从来不缺冒险精神,既然看到了后果,那就当一次微操大师吧。
“葛福善!”
他叫来了自己的亲兵:“你去问刘守忠苏锦帆,现在还能用的有多少人,叫他俩商议商议迅速派人去击溃城外一切敢于抱团之敌!”
略一犹豫,他又补充道:“若是人手不足,你把我这边的亲卫都带出去。”
“是!”
葛福善立刻答应下来。
至于劝说陈佑别把亲卫派出去?别傻了,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哪有时间来浪费!总之他只要把陈佑最后这句话对刘苏二人一讲,妥妥的是人手充足不需要陈使君派出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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