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韩宸微微点点头,笑看着二人问:“二位老弟,你们这次拢共来了多少人?”
“禀韩老爷,卑职这次拢共带来三百零八人,其中有十几个马夫和几个蒙古医生。”生怕韩宸担心他们来天津的事,一旦传出去没法儿跟新任直隶总督恒福交代,永祥又转身取来一个信袋:“这是四爷命卑职等人来天津办差的公文,上头盖有内务府的大印。”
韩宸根本不在乎他们究竟有没有公文,顺手放到一边,开门见山地说:“永祥老弟,咱们都不是外人,还是说说正事吧。”
“韩老爷请讲!”
“你们的粮,韩某和崇厚大人早帮着准备好了,就囤在村里,待会儿你们安排个人去验收下。盐,为你们准备了十八石,足够你们吃的了。银钱就对不住了,这两年的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运司衙门早被掏空了,你们要是想买些瓜果蔬菜或想买些鸡鸭鱼肉犒劳犒劳弟兄们,只能自个儿想办法。”
“韩老爷这是说哪里话,您和崇厚大人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银钱我们有,开拔时四爷让王千里王老爷给了我们三千两!”
“有银子就好。”韩宸微微点点头,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书信,很认真很严肃地盯着二人道:“这是刘山阳专程差人送给薛大人的急报,确切地说这是后来誊抄的,原件正在僧王手里,韩某觉得二位也应该瞧瞧。”
“谢韩老爷关照,卑职先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永祥真吓了一跳!
英佛二夷不但派使臣来换约,还派来了一支大军。
英夷派来的大小炮舰炮艇共20艘,其中蒸汽大舰一艘,叫“切撒皮克”号,装有大小火炮五十一尊,炮舰上连同船工水手在内的洋兵竟多达五百二十余人;“高飞”号、“巡洋”号、“魔术师”号等蒸汽中舰六艘,装炮六尊至二十一尊不等,载兵九十名至两百四十名不等。
“科罗曼德尔”号、“庇护”号、“巴特勒”号等蒸汽炮艇十一艘,此外还派来一艘叫作“协助”号的运兵船和一艘叫作“海斯泼”号的辎重船。佛夷这次只派来两艘蒸汽炮舰,一艘叫“迪歇尔”号,一艘叫“诺尔札加拉”号。
永祥默默算了一下,凝重地说:“两千多兵,竟多达两百二十余门炮,算下来每十人就有一门炮!”
过去近一年,王河东在南苑做了不少功课,甚至不止一次研究过洋人炮船的模型,接过书信沉吟道:“有些炮是装在船上的,上不了岸,能运上岸的全是小炮。”
“那些打得远的大炮是上不了岸,可够得着炮台啊!”
“二位应该听四爷说过,南北两岸五座炮台上的大小铜铁炮加起来也就五十来尊,其中能够着洋人炮船的恐怕只有富贵从福建运来的那十几尊洋炮,尽管僧王做了不少准备,但要是打起来胜负还真难料,二位心里应该有个数。”
“敢问韩老爷,僧王做了哪些准备?”
“一时半会儿说也说不清楚,二位真要是想知道,不妨去炮台瞧瞧。”
“我们去方便吗?”
“后头我要去送盐,二位可扮成我的随员一道去。”
“谢韩老爷成全。”永祥拱拱手,想想又说道:“韩老爷,卑职还想去城里瞧瞧,想带弟兄们去看看城墙。”
“这事好办,我回头跟石府台说一声,他会命家人陪你们去。”
想到来前四爷说过的那些话,永祥又说道:“韩老爷,有件事卑职差点忘了跟您禀报,来前四爷说皇上之所以命俄夷使臣从北塘上岸,然后由天津官员护送至通州,那是不想让俄使窥破朝廷在海口两岸的布置,英、佛、咪三夷使臣来了同样如此。”
“这我知道一些。”韩宸低声道。
“但还有一件事您恐怕不晓得。”
“啥事?”
“四爷说皇上不太想让蛮横无理的英、佛二夷使臣进京,想让他们在上海跟桂良大人换约,我们开拔时皇上还下了一道谕旨,命桂良大人在上海等候。据说也给僧王下了旨,谕旨中说换约之事须由桂良亲自办理。”
韩宸反应过来,喃喃地说:“难怪薛焕一大早去拜见制台,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王河东苦笑道:“去年说好了让洋人今年来换约,现在却反悔了。而洋人又蛮不讲理,他们要是见咱们不许他们从大沽口上岸,见换约之事僧王又没个准信儿,他们一定会强闯甚至会炮轰海口两岸炮台,所以说这一仗是躲不掉的。”
韩宸之前还对换约抱几分希望,毕竟能不打就不打,听永祥和王河东这一说,韩宸意识到这一仗已无法避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洋人名为换约,却派这么多兵来,究竟是何意?既然他们没诚意,那就只能打。”
“韩老爷,您说的是,他们没诚意在先,也就别怪咱们没诚意。”
“好一个都没诚意,不说了,衙门里还有一堆事,我先回去。你们要是想去炮台瞧瞧,要是想亲眼看看天津城防,随时可去运司衙门找我。”
第七百二十二章 糟心事
三天前,韩秀峰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正打算亲自率兵赴天津,结果被一件突如其来的糟心事给缠住了,只能让永祥和王河东先率兵过去。
而现在却因为在“战”与“和”这件事上,皇上和郑亲王、怡亲王等王公大臣举棋不定,他又被肃顺奏请留在京里听用,想去也去不成,只能让王千里赶紧赴天津。
肃顺自奉旨监斩了柏葰之后,官威比之前更大,各部院郎中主事见着他像是见着鬼似的,连彭蕴章、贾桢和周祖培见着他都绕着走,在朝堂上一样不敢跟他半个不字。
他圣眷恩隆,说啥皇上听啥。
他天不怕地不怕,但韩秀峰怕,所以不敢跟他走太近,没再跟之前一般去集贤院,而是直奔内务府大臣文丰帮着安排的这间公房。
公房不大,院子也很小,不过胜在离勤政殿近,并且一般的外臣进不来,要比紧挨着大宫门的六部值房清静。
刚托一个侍卫去跟大头说一声,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在这儿办公,皇上要是传召就让大头来这儿传宣,内务府大臣文丰竟摇着扇子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来了。
韩秀峰不敢怠慢,急忙合上公文起身相迎。
文丰虽从未发表过什么政见,但身为管理圆明园事务的内务府大臣,对朝堂尤其宫闱中的事洞若观火,早就瞧出韩秀峰这个名义上的下属不简单,谦让了一番坐下来关切地问:“韩老弟,你我虽相交不久,但老弟的为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平日里谨小慎微,从不轻易得罪人,更不会得罪那个徐浩然,他为何一补上御史就跟疯狗似的咬着你不放?”
提起这件糟心事,韩秀峰不晓得有多郁闷,一边帮文丰沏茶,一边苦笑道:“说起来大人一定不会相信,我韩秀峰不但没得罪过他,还救过他的命。”
“救过他的命,此话怎讲?”
“这事说来话长,要不是南苑郎中王千里提醒,我都不记得这件事,甚至都想不起有他这么个人。”
韩秀峰敬上茶,坐到文丰对面无奈地解释道:“都说‘做官难,难做官,想做清官是更加难,一件官衣度日艰,两袖清风熬饥寒’,刚补上御史就上书弹劾我的那个徐浩然,就是居无一宅、食无半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官。他租不起房,就在紧挨着南苑不远的一棵槐树下,用篱笆搭了个窝棚,并且一住就是四年。”
“住那么远,那他每天怎么去衙门点卯?”
“走着去呗,大半夜就起身,连灯笼都舍不得打,就这么摸黑跌跌撞撞地进城。今年正月初六,我和王千里起早进城赴宴,见一个人走着走着竟昏倒在路边。想着天那么冷,风那么大,要是不闻不问真会冻死,就这么下车将他扶起,见他穿的竟是官服,只是破破烂烂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不等韩秀峰说完,文丰就追问道:“你想着同朝为官,于心不忍,就把他救过来了?”
“其实也谈不上救,他是饿晕冻晕的,车里比外头暖和,就着热茶给他喂了几口点心,他就这么缓过来了。捎他进城当值的这一路上聊了聊,才晓得他居然是个翰林官。想着大过年的,能遇上是缘分,就心血来潮赠了他二十两银子。”
“后来呢?”
“听王千里说他后来去过一次南苑,那会儿我正好去天津办差了,守门的门军也不晓得是不是见他穷的叮当响没给门包,不但没让他进,甚至没帮他通报。直到前几天他上书谏言,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大兴土木疏浚南苑河道海子,弹劾我以疏浚南苑河道海子为名中饱私囊,弹劾我任人唯亲、结党营私,所举官员于例不合,才想起有他这么个人。”
文丰没想到竟有这内情,禁不住叹道:“古人诚不欺我,还真是升米恩,斗米仇!”
“不说也罢,说了生气。”
“韩老弟,我晓得你懒得跟他这样的疯狗计较,可他揪着你不放!”
“他弹劾我的折子已经上了,而且连上两道,事已至此,就算他揪着不放我还能拿他怎样,总不能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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