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朝廷如此规定,一般酒铺又是怎么卖的呢?”王诩知道商人总是会钻一些空子的。
“这个,小的就不甚了解了,还得请教杨管事。”孟纯将目光投向杨冶。
杨冶好一会儿才醒过酒来,拱手客气道:“孟管事客气,回公子,酒出仓房后有两条去路,其一是进入酒铺,一是卖给各州的商人。”
“进入酒铺就由我们自酿自卖,价钱高低由我们自己订。而这种形式一般也是只在杭州城和附近几个较大的城镇。而卖给各州的商人呢,就相对不那么麻烦,出酒之后,一些偏远州郡的商人就会来仓房要酒,而我们就将酒成量地贩售给他们,由他们卖到各个州郡去。”
“嗯…看来批发零售都有。”
“公子什么批发…零售?”杨冶面露疑虑。
“哦,没事,那价钱又怎么定呢?”王诩自知说漏了嘴,赶紧岔开话题。
“这里面的情况就复杂了,如孟管事所说,小酒分二十六等,大酒分二十三等。这是朝廷的规定,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商人们都会根据自己的利益来制定酒的等级,但这也不是固定的。”
“若次一些的酒卖得好,商人们就会将好些的酒搀兑水,然后将其当作次酒来卖。一斗六百文足的最好小酒大概可以兑出七斗左右的最次小酒,不过这也要看商人自己的决定,有些狠的商人能兑出八斗也是有的。而若好一些的酒卖得好,商人们就会将次酒和好酒兑在一起,充作好酒来卖。例如一斗六百文足的最好小酒,商人从中取九升兑入一升最次的小酒,一样当做最好的小酒来卖,这其中的量也是要看商人自己决定。”
“所以,怎么来定酒的等数,还要看百姓们多想买什么酒来决定。”杨冶将其中内幕一一道来。
王诩暗自思量:看来需求决定市场,是经济的必然规律,古代也是如此。
“杨兄,去年张骏是怎么定这个酒等数的?”王诩要先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市场是怎么样的,才能决定如何动手。
“此人虽对账目管理甚严,但却不善经营,他只定了两等,一等最次售于普通百姓和远州郡的商人,一等最好售于酒楼和达官贵人。”杨冶语气中透露出对此经营方式的颇不以为然。
虽说是垄断行业,不过张骏此举也太过霸道,将买家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利益强行分割,无怪乎惹得李定山等人火冒四丈。
“那么张骏定价又是几何?”王诩追问道。
“回公子,这就要分开来说了。先说春秋小酒吧。春季占三成,秋季占五成,春秋两季出酒占全年八成,而夏季所出大酒只占两成。其原因便是,秋季正值粮食收获,事故能够用来酿酒做曲的粮食就很充足,而春夏则由于粮食用于充饥消耗,所以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来酿酒。”
“张骏将小酒最好定价六百文足一斗,最次定价一百文足一斗,这也于朝廷规定的相符。价格只是明面上的东西,买酒的人都能看见,所以他有所顾忌。但是不在明面上的东西,他就肆无忌惮了。”
杨冶喝了口茶,接着细细道来:“去年春秋两季最好的小酒出了三十万斗,最次的小酒出了一百五十万斗,而照着个数目来算,去年春秋两季小酒应卖得三十三万贯钱。夏季最好的大酒出了三万斗,最次的大酒出了三十万斗,如此算来,夏季大酒应卖得七万六千余贯。”
“嘶…”王诩在脑海里仔细算着账,不禁脱口道:“如此说来,去年酒坊场只卖了四十万六千余贯……”
“公子且听在下说完,猫腻就在里面。刚才说张骏明的不敢作怪,但是暗的却很是猖狂。大小酒出仓入瓮后,张骏都往里掺了水,而去年多卖的那四万四千贯钱其实就是卖水的钱。若不是小的当时劝阻,恐怕还不止这个钱。”
近百分之十的钱都是卖水钱,胆子也忒大了点,王诩暗自咂舌。
“孟兄,今日出仓的酒有多少?”王诩觉得还是先关心下自己的生意才是正经的。
“共计一百七十万斗。”孟纯认真地回答道。
“怎么会有怎么多?快抵上去年春秋两季的产量了。”王诩欣喜地站了起来,他想过孟纯这个技术性人才会给他带来惊喜,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惊喜,果真是应了那句话,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孟纯所言丝毫不虚,句句属实。”孟纯一脸严肃地保证道。
王诩强抑心中的兴奋,坐下身抚掌跃跃欲试道:“下一步就该想想如何卖出去了?”
杨冶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展示了,于是接口:“小的刚才也尝了尝新出的酒,醇香浓烈比之现在的酒高出数倍不止,但恐怕不会太好卖。”
“呼…我刚才让你试酒就是有这方面的担心,恐怕百姓少人能接受得了这么浓烈的酒。”王诩方才的喜悦逐渐被焦虑取代。
似乎看出了王诩的心情,杨冶接着说:“不过公子不必太过担心,张骏已经给我们找好了办法。”
“张骏?”孟纯和王诩齐声呼道。
“对,就是张骏。此法便是——掺水。”
“掺水?”
“正是掺水,既然酒过于浓烈,那就往里掺水,将其变成百姓能够接受的程度,只要是好于张骏卖的酒,百姓一定会喜欢。这样不仅解决了酒烈的问题,还能变相地使酒量增加。”
王诩一拍脑袋,这制假造假是他的职业,怎么连本行都忘了。
“可以掺水,不过酒的等数如何定制。”王诩又想两个人抛出了他的又一个问题。
“不定制!”杨冶一字一顿道。
“不定制?!杨管事此言何解?”孟纯问道。
“虽说定制等数是规定,但那已经是太宗所定下的规矩,现在已经是徒有虚名了,酒商们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利益售酒。而我说的不定制是不按照我们的想法定制,让百姓和买酒的人来定。”
“公子,孟管事,在下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说出来希望二人勿怪。”杨冶忽然起身朝着二人拱手道。
“杨兄不必多礼,有话但说无妨。”
“是啊,杨管事,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
杨冶正色道:“我方才说了掺水一事,我是如是想:将掺水的多少就决定了酒的等数,那么我们何不直接卖出仓的烈酒,让百姓们买回去根据自己的喜好,决定掺水的多少呢。”
“嘶…”王诩定眼看着杨冶,这是完全是现代的营销模式啊,这和乡镇买食用酒精给农民然后让他们回家自己勾兑有什么区别,杨冶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这样的话…我们的利益会不会…”孟纯有些担心杨冶的提议会伤及利润。
“不…赚的钱不但不会减少,反而会增加。其实酒中掺水已经是路人皆知的秘密了,只是由于朝廷律法,百姓只得到指定的地方买酒,才不得不被迫接受。我们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把兑水的自主权还给他们,这样,我们赚到的不只有钱,还有名誉。将所有的出仓酒原封不动地送到酒铺,一律定价六百文足一斗。”王诩猛然醒悟了过来,一鼓作气地说完,勾画出眼前的第一幅商业蓝图,他忽然伸出手去,将杨孟二人紧紧地拉住,眼神中透露出欣喜若狂的光芒:“不仅要赚钱,还要赚民心,不卖一年的酒,要卖就卖三年,甚至是十年,不仅要彻彻底底地打垮刘权和张骏,更甚还要让百姓记住我们酿造的酒。”
二人此刻被王诩深深地感染了,他们此时完全能懂得王诩的心,王诩的感情和他们自己的心和自己的感动。
光影摇晃中,三个人影在薄薄的窗户纸上似乎融为了一体。
第二十三章 离间蛇鼠
王家酒坊场正式出酒了,除了买卖方式不同以往外,还有个最大的不同,便是每一个酒罐上都刻印上了一个羽毛的图案。依照王诩本人所说,这是商标,也是一种信誉,是对酒品质的绝对保证。同时也是他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点小小心思。
不仅如此,王诩还做了一首对联,将其做成一块匾额,送到了杭州城最大的酒铺,挂在了酒铺的门两边。
“丰功伟业穿喉过,杯酒沉浮功名定,字形俊逸飘洒,意蕴悠远,其意上联表武,下联说文,公子真是文采斐然呐。”出自书香门第的杨冶由衷地赞叹。
“杨兄谬赞了。哦,对了,张骏那边怎么样了?”王诩很关心杨冶的进展。
“自从上次公子去过刘府之后,张骏和刘权见面的次数就越发少了,而张骏也时常在我面前对公子辱骂污蔑,看来其心中愤恨甚深。不过…若要二人决裂恐怕很难。”杨冶面露难色,他知道个中缘由。
“不过,张骏知道我在公子手下做事,要我继续监视公子,不知他还有什么诡计……所以我和家母都还住在草屋,和公子私下见面也是很小心的。”杨冶很是谨慎地道,此刻站在酒铺里,一个作为老板,一个作为管事,倒无甚可避讳的。
“要他们二人决裂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张骏忌惮着刘权的官威而且还想要依附刘权,而刘权则是想甩掉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奴才张骏。但他一定害怕张骏手头握有和他来往的东西,虽然具体是什么他不一定清楚……这样,你再激一激张骏,我再喂一次刘权,我和刘权走近些,你加油添醋地说给张骏听,看看他俩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王诩虚着眼,压低着声音制定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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