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拉着任远坐到了马车上,夏彦才明白过来爹的意图,此行是要让他试探这些和王家有旧的官老爷们,在王夏分家,王诩势单力薄的情况下还顾念着和王家的多少交情,若官老爷们只盯着钱看不念和王家的旧情,那么夏家就可以很容易地趁机和他们结交,以便今后若王诩真的被牵扯进了刘权的事,夏家也能尽最大努力利用这些官老爷帮助王诩。若他们尚念及和王家的旧情,那么就更好了,就不用夏家人多费周章。
“呼”夏彦轻松地出了一口气,不得不佩服爹谋事深远。忽然脑中生出一个念头,不知道王诩少爷当初想出分家的时候,思虑到这一点没有,若他也能想到此处,那王家的将来将会是一番怎么样辉煌的景象。
“吁,禀两位少爷,牛府到了。”马车夫恭敬地拉开车帘。
夏彦和任远先后下车,跟了牛府的下人,一路进了牛府。
虽说牛清乃是两浙路转运使,手握重权,但终究是“皇差”,随时有调离的可能,所以府宅修得朴实简单,比之王家府宅都要逊色不止两分。
二人随着下人一路走来,被引到了前厅,厅中一位眉若卧蚕,两眼丹凤,风逸俊朗的中年男子正自挥洒浓墨,身上无丝毫官场气息,倒是颇像一位文人。而在一旁则坐着一位面白目圆,身宽体胖的中年人。
待到牛清停笔,二人才齐声道:“见过牛转运。”
“舞文弄墨怠慢上宾了,请坐请坐。”牛清放下毛笔,净了净手,招呼二人坐下。
“为二位引荐一下,这位是汴京人士马华马先生,多年来为文人举子出书立说,同时也为不少困难举子进京赴试慷慨解囊,让某佩服得紧啊。”牛清说完,又指着夏彦二人道:“马兄,这二位便是杭州夏家的两位公子,夏彦和任远。莫要看着年纪轻,精明之处可不下于你马兄呐。”
四人相视一笑,在牛清的介绍下便算是认识了。
任远毕竟与官场久打交道,心思活络,知道该如何拉拢关系,寒暄之后,目光随即落在了牛清的字上:“牛转运的墨宝可否赐与小的一观。”
“随意为之,岂能称宝,拿去看便是。”牛清大袖一挥,毫不在意。
任远与各色官员来来往往,胸中自然有些揣有几分墨水,“豪放而不拘泥于一格,兼有颜王二氏只风,只可惜……”任远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牛清的脸色变化,心中的已然准备了好了几套说辞。
“但说无妨嘛。”牛清和颜悦色道。
牛清果然还是文人性情,不能用阿谀奉承的一套,任远暗想着,便直言道:“小的在想,应该是牛转运所学庞杂,又未能独创一系,所以字迹有些乱了。”任远拿捏着分寸,一词一句说道。
“好小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让本官下不来台啊。”牛清故作怒目地扫视几人,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小的还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任远见牛清豁达,便想再表现一番,以便给转运使留下深刻印象。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夏彦你回去可得好好让你爹管教管教。”刚一对夏彦说完,便又对任远道:“快快说来,若是故弄玄虚,老爷今天必要赏你板子。”牛清故意板着脸道。
“小人遵命,除了王颜二氏,牛转运恐怕还受了其他名家影响,但恕小的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来那位名家是谁。”任远说完,恭敬地一拱手道。
“哈哈哈哈哈,马兄听听,此诚乃至宝也。”牛清一边大笑着一边走到案几旁,小心翼翼地拿起几张宣纸,捧到任远跟前,示意他看看。
“马兄送如此墨宝给某,某何以为报啊?”牛清笑问马华道。
“宝剑赠英雄,此等珍品留于马华处,也只能是明珠暗藏,只有到了牛转运手上,才能显出其华彩真彰。”
马华一套慷慨的阿谀奉承说完,转眼一看任远,问道:“任公子以为此字如何?此词如何?此人又如何?”
任远将宣纸小心地交还给牛清道:“飘逸灵动,意蕴深远,暗含风骨,乃真墨宝也。而词更是意境悠远,回味无穷。虽小的未见其人,但由字及人,其人必然是气度不凡,胸有万壑。敢问马先生此字从何而来?”这番说辞还真是出于任远真心,既然牛清喜欢,他也乐得有一次实话实说。
马华和牛清相视一笑,继而牛清道:“任公子此话说得甚好,也甚合我意啊,这字便是出自王家少爷王诩之手,没想到任公子连他的字也不识得。这岂非是应了古人所云的: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牛转运此言得之。”马华不失时机地附和道。
任远一停,顿时心口凉了半截,在他和夏彦来拜访牛清之前,他就决定要坐实王夏分家的事实,在这些有权势的大人物面前加深两家仇恨敌对的形象,让夏陆以后即便想要让王诩“回家”也要考虑到王夏两家的名声问题,商无信不立,一定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最好闹得满城风雨。即便自己不能公开二人分家内幕,但是也要让夏陆考虑让王诩回来将会付出何等代价。
但是,眼前的状况却是他先被将了一军,说了一堆王诩的好话,若再反复岂非在牛清面前留下信口雌黄反覆无常的形象,况且,他已然明了牛清眼下是摆明了要顾念王家旧情站在王诩那一边了。
任远悻悻地做回椅子上,若不是眼前这个名叫马华的汴京人士他从来未曾见过,他都要以为这一切都是夏陆和牛清两人早就串通好的戏,演给他看,要让他知道王家的根基和收敛自己的行为。
想到这些,任远背着三人狠狠地咬了咬牙,既然牛清已经选好了边,他也没必要再惹人厌了,这点进退分寸,任远掌握得很好。
夏彦听得打心眼里高兴,只是此时两家表面分家,不宜说些好话,否则夏彦必然要添油加柴的。
“启禀老爷,知州史来了。”下人走进前厅说道。
“哦?快快有请。”牛清面色一齐,整整衣衫,站在门口,前厅中的三人也俱都起身。
“牛转运久见。”精神健硕的史高儒远远边朝着牛清拱手道。
“史老客气了,快快有请。”牛请恭敬地将史高儒迎进了大厅。
史高儒见厅中还有三人,其中一人自己识得便朝着马华拱手道:“不想马先生也在此。”
“史老折杀马某,折杀马某啊。”马华接连拱手道。
任远暗暗观察着他只见过几面的史高儒,从他掌握的一些消息知道,此人乃是历经神宗、哲宗的两朝老臣,因既不支持变法也不反对,是故不仅不受神、哲二宗待见,就连新旧两党也不待见。从而被挤兑出京,趁着新旧党人轮番掌权的间隙,也就便宜了史高儒坐稳了杭州知州的美差。
但任远更加注意便是这个似乎突然才出现在杭州城,但却又和杭州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能扯上关系的马华。
“史老,这二位是夏彦夏公子和任远任公子。”牛清一一介绍道。
“王老爷尚在时,也曾见过二位公子。”史高儒捻须点头。
三人见过礼后,这才落座。跟着史高儒来的田四,机灵地将两坛子酒放在了案几上,便退了出去。
“出得杭州月余,带了两坛子酒来,难得有人分享,就借牛转运的宝地,做一会东吧。”史高儒捋了捋衣袖,缓缓地说道。
“史老哪里的话,快快上酒杯来。”牛清和史高儒相识已久,也不多做客套,招呼着下人捧上了酒杯。
“传闻此酒甘冽醇香,还望诸位品鉴。”史高儒以袖遮面,小酌了一口。四人也各自举杯。
“好酒啊。”夏彦认不出率先出声赞叹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若好酒无人共享,岂非是暴殄天物,夏公子以为呢?”史高儒笑问道。
夏彦没想到史高儒会问他,随即答道:“史老所言甚是,酒乃无情物,人是有情人,是故好酒还要与人分享。”
“夏公子说的极是,但却为何又要执意做无情之人呢?”
“这……”史高儒冷不防地一句话,让夏彦应对无措,不过他高兴的是,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两个权势人物的立场了。而任远此时的心情已然跌落到了低谷。
“望夏公子和任公子带一句给令尊,万物有情,何况人乎。”史高儒说完,掩袖饮,再不言语。
牛清此刻也知道了老友前来原来也为了撮合夏王二家,也是拍板道:“明日酉时,某在寒舍设宴,还请令堂不辞赏脸呐。牛清亦是满怀期盼地看着夏彦和任远两人,而马华则似老僧入定,不知在心头盘算着什么。
夏彦想来这是个好机会,但不知道爹会怎么想,也就没有把话说满:“我定会将两位的盛情转告爹,还请两位大人放心。”
牛清哈哈一笑,邀四人举杯,两坛子新酿之酒,便在这看似融洽的氛围中,散发出了独有的官商气息。
第二十五章 请君入瓮
酒坊场的生意已经进入了正规,有孟纯和杨冶二人照看着,王诩则要专心致志地对付刘权了。
从许府回来,王诩并没有得到什么有利的东西或是消息,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外人的帮助是意外的收获,而不能将之纳入原来的计划中,让运气成为计划的一环。
“相公,你回来了,冉儿给倒水。”
王诩见冉儿面色通红,一把将其拉住,入手却顿感冉儿的小手冰凉。
“生病了?”王诩担心地伸手过去摸冉儿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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