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谦之兄以为我该如何是好呢?”王诩将问题抛还给陈寅,若他和黄礼翻脸,究竟这个朋友会站在哪一边。
“嘶……邵牧这个问题可是难煞我也。”陈寅如何不知道王诩是让他表态站队的。
思忖一会,陈寅接着道:“若说结交,定是我与邵牧识得更久……”王诩也不接话,等着陈寅自己考量。
又过了好一会,陈寅似乎下定决心道:“此事邵牧并无出格之举,若明义非要因妒不满,陈寅定会站在邵牧这边。”
王诩见陈寅表态表得着实难过,也不禁笑了起来:“此事我自有分寸,不会为难谦之。”
陈寅一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马车停在了王诩从未来过的闻香院,因为此时离傍晚甚早,因此人流也是稀稀落落。
栓好了马车,陈寅熟门熟路地将王诩引向后院,王诩本以为这妓院便只是三俗场所,但没想到古人却将此打点得颇有情调。假山精致,毗邻流水,曲水蜿蜒,清浅温婉,又有杨柳依依绕绸缠巾,营造出朦胧之感,廊桥曲折出入于草木之间,若隐若现。
王诩跟着陈寅来到小桥流水畔的一个隔间,拉门一看,并无他想象中的霏靡画面,黄礼坐南,正自斟自饮,苏槿儿坐在当中,抱着琵琶袅娜唱曲,还有一众王诩并不认识的公子哥环坐在四周,而让王诩没想到的是,马华也在场。
见二人进来,琵琶声骤停。黄礼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扫兴。”随即又大声呵斥道:“谁让你停下来的,贱婢,继续给爷唱。”
苏槿儿脸上的神采一闪即灭,诺诺地接着唱起来。
黄礼脸色一转,拉着陈寅道:“谦之兄请上座。”却对王诩视而不见。
王诩也不在意,为免陈寅为难,给他递上了一个宽慰的眼神,而他自己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却见不远处的马华朝他招手示意。他心念一动,也正想了解一下此人以及许谦,于是便坐到了马华身边。
“不想在此遇见王公子,真是有幸呐。”
“同幸同幸。”王诩拱手和马华客套道。
“上次在品湖楼只知公子有文采,后来才听说公子还有商才,真是不简单呐。”马华说着给王诩斟上一杯。
听马华的话,王诩暗暗留下了心,此人定是专门打听过他的消息,嘴上客套道:“哪有什么这才那才,只有不才,这不就被赶出家门了吗。”
“非也,大树底下好阴凉,但未必能好生长,自立门户岂不是更能大展拳脚。”
“呵呵,马先生生性豁达,敬马先生一杯。”
二人你来我往,如同太极推手,说的均是无关紧要的客气。
此时,苏槿儿一曲唱罢,待还要再唱,却被黄礼止住了:“这些词曲都难听,重新唱个好的来。”
苏槿儿起身偷偷瞟了王诩一眼,唯诺道:“那妾身唱个《一剪梅》吧。”
“不行!”脂粉气甚重的黄礼,翘着兰花指道:“让玉山填一个,你来唱。”
“是。”苏槿儿垂头应诺,虽有些不愿,却也抗争不得。
黄礼朝着右手座的一个公子使了个眼神,却见此人好不思索,提笔便在宣纸上挥就一首词,看得包括王诩在内的在座诸人都有些惊讶。黄礼得意地拿起宣纸,挑衅地看了王诩一眼,随即捧着宣纸走到苏槿儿跟前。
虽然已经选了边站,但陈寅在他身后看得也有些打鼓,生怕黄王二人做出什么出格事,难以收场。
苏槿儿美眸一扫宣纸,手不禁一颤,险些拿捏不稳,原本白皙胜雪的脸颊霎时变红,继而又变得更加惨白,哀求一般地朝着黄礼摇摇螓首。
黄礼凑在苏槿儿耳边,一面得意洋洋地看着王诩,一边不知道给苏槿儿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回去。
好半响,苏槿儿才颤颤巍巍地将手放到琵琶上,嘴唇紧咬,好容易才缓缓开口唱道:“红帐玉榻已深秋,仍解罗裳,跪卧床头。翘首以盼公子来,**入时,春溢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响贪欢,夜夜消受,此情无计可消除。才止前头,又要后头。”
唱道最后,苏槿儿泪如雨下,簌簌滴落在琵琶弦上,然后纷纷绽开,溅落一地。
周围的公子哥们淫笑连连,黄礼笑得更是猖狂:“好一首《一剪梅》,填得好,填得好。”
“明义兄此言差矣,苏姑娘不是才唱了吗?才止前头,又要后头。填不满,是填不满才对。”填词的公子眉飞色舞地诠释着。
黄礼张狂得手舞足蹈连声呼道:“让老鸨叫些姐儿来,既然玉山兄说填不满,今日且让他试试。”
黄礼话音一落,周遭响起一片猥亵的附和声。
王诩眼神一厉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如此糟蹋词赋,抓住酒杯的手青筋凸出,他虽然清楚黄礼是有意激怒他,但也不免心头无名火起,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过得好一会,才缓缓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下去,然后起身,朝着黄礼走去。
黄礼见王诩走近,不无挑衅道:“啧啧,双眸剪秋水,十指剥青葱,能将此女子玩弄于手,人生何求?”
“你的东西与邵牧无关,不过今日多谢明义兄款待,让邵牧今日长了见识,终于有幸见到了:狗彘食人之食是个什么样子。奉劝一句吃了人食,也应该多行点人事,告辞。”王诩说完,拂袖而去,去时瞥了一眼苏槿儿,却见其依旧垂着头,楚楚地落泪。
而身后的黄礼暴跳如雷,犹如母鸡啄食一般,叉着腰气急败坏。
王诩刚出得闻香院,就被身后的一人叫住,转身一看,却是马华。
“马先生可指教?”王诩奇怪客套了一晚上的马华此时叫住他不知道有什么意图。
“不知王公子今日可与许兄有过见面?”马华问道。
“哦?今日忙于酒坊场,还未来得及拜会许兄。”王诩不清楚马华提及许谦干什么?
“随口一提而已,王公子请便。”马华伸手作请,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王诩回家的路上一直琢磨这马华无头无脑的话,难道会有人莫名其妙地问一些和自己并不挨边的事?他并不相信,他料定此人必不简单。
“看来还得去许府走上一遭。”王诩心头默默地想着。
第二十二章 出酒
数日之后,王诩和孟纯二人站在高高的酒曲桶前,亲眼见证第一桶酒的产出。而杨冶最近都在酒铺上忙碌,将仓房的事完全交给了孟纯。
只听得“呼啦”一声,甘冽醇香的液体被倒入了木盆之中,一个赤膊红脸的雇工迫不及待地用木勺舀起一勺酒来递到孟纯身前道:“孟管事,香!真香!您先试试。”
孟纯看了王诩一眼,也就不客气地端起木勺饮了一口,顿时咂摸着嘴道:“好酒,好酒呐。完全不输公子上次喝的那个。”
王诩知道孟纯指的是他自己私酿的酒,也点点头,接过了木勺,木勺送到嘴边,温热的香气顿时窜进了鼻翼,让人有闻之即醉之感,一口饮下,顿时通体发热,浑身舒畅,比之杭州市面上酒品质好上数个档次。
“嗯,好是好,不过……你来尝尝。”王诩并没把前话说完,而是将手中酒递给了雇工。
雇工见二人赞不绝口,馋虫顿生,接过木勺一饮而尽,酒刚一下肚,雇工面色立刻变得更加通红,扶着额头,有些踉跄地差点栽倒。孟纯赶紧上前扶住,不解地问道:“公子这……”
“果然如此,孟兄先将他扶到一边休息,嘱咐雇工们不要轻易试酒,我们回家再说。”王诩似有所悟地吩咐道。
孟纯对王诩言听计从,也不多问,便将雇工扶了下去,并且遵照王诩要求一一嘱咐了。二人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监督着所有的酒都出桶,并且留下三人看守,这才回到了王诩暂住的小院落。
“粗茶淡酒,孟兄不要见笑。”王诩将孟纯让入座位,自己才坐了下来。
孟纯低着头,他知道冉儿和王诩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是故目不斜视地看着冉儿放在桌上的茶杯道:“多谢嫂夫人。”
王诩笑笑道:“孟兄,这儿又不是大家宅子,没甚规矩的。”
孟纯机械地点点头,依旧僵硬着不动。
“冉儿你先下去吧。”
“嗯?哦。”冉儿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孟纯的一句嫂夫人的欣喜中,红着脸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孟纯听见身后的关门声,这才放松下来。王诩不禁摇头暗忖:古人的心思还真古板。
“咳,公子不知叫小的来有何吩咐?”孟纯一放松就开口问道。
“孟兄不急,还有一人。”王诩话音刚落没过多久,杨冶就被冉儿带进了屋。
孟杨二人都知道彼此身份和目的,是以也不生疏见礼之后,也都大方地落了座。
“杨兄先试试这新出的酒,不要饮得太急、太多。”王诩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酒壶和酒杯放到桌上。
杨冶虽不解,但并无疑虑,斟上少半杯酒,缓缓地饮了下去。好一会,王诩才开口问道:“杨兄以为如何?”
杨冶似乎有些不支地双手撑着桌面道:“酒的确是好酒,但是劲道太过。”
“嗯……”王诩颔首,并不解释什么,接着问孟纯道:“孟兄,先说说这酒坊场出酒和买卖酒的价格是怎么样的。”
“是的,公子。朝廷规定,自春至秋,酝成即鬻,谓之‘小酒’,其价自五钱至三十钱,有二十六等;腊酿蒸鬻,候夏而出,谓之‘大酒’,自八钱至四十八钱,有二十三等。也就是说最次的小酒一斗一百文足,最好的小酒一斗六百文足,二者之间,又有二十四等次小酒,价格也间于每斗一百文足到每斗六百文足之间。而大酒最次一斗一百六十文足,最好每斗九百六十文足,两者之间,又有二十一等次的大酒,价格也就间于一百六十文足到九百六十文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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