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交警看到了副驾上血头血脸的卢振宇,还看到他身上插着好几根钢钎,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刚才夜市上城管打人,他见义勇为,被打成这样的!120老不来,我用自己车送他去医院的!”
年轻交警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向老交警请示,老交警听到“城管”两个字,立马一摆手:“救人要紧,你送他们去医院,抓紧!”
文讷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三院最近,去三院!”
年轻交警也不用第二句,立刻跳上警用摩托,喊了句“跟我走”,拉开警灯警笛,呜哇呜哇的在前面开路,文讷一踩油门,紧随其后。
有摩托车一路开道,速度快了很多,几分钟后,抵达江北第三人民医院。
三院前身是一家军医院,后来转为地方医院的,这家医院强项不在“看病”,而在“看伤”——什么内科、肿瘤、内分泌之类的不太行,但是外科、骨科、烧伤、断肢再植,这都是有名的强项。
文讷点名要来三院,一个是三院最近,第二个就是她知道,卢振宇这种情况,往三院送,保命机会最大。
年轻交警停下摩托,就跑过来帮着文讷抬伤员,两人架着卢振宇,把他弄进了急诊大楼,值班护士一看警察送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不敢怠慢,立马通知科室,几个护士推着小车过来七手八脚把卢振宇抬上去推往抢救室。
文讷紧接着在大厅里交钱、挂号,那个年轻交警也很热心,跟着跑前跑后的帮忙。
忙得差不多了,各种费用也交完了,手续也都办好了,卢振宇也进手术室了,文讷才长出一口气,坐在走廊椅子上,掏出湿巾擦擦汗。
她抬头看着小交警,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谢谢你啊。”
小交警摘下帽子,梳拢一下头发,又戴上帽子,笑道:“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打量着文讷,感到脸有些发烫,鼓起勇气,轻轻坐在文讷旁边,往手术室方向一努嘴:“那个……你男朋友啊?”
文讷盯着他,转了一下眼珠,点点头:“啊,是啊。”
小交警“哦”了一声,失望的靠在椅子背上,拽下帽子,拿在手里转着,盯着地面,半天不说话了。
文讷突然有些内疚,她想了想,转脸望着小交警,用最真诚的声音说道:“谢谢你,真的。”
小交警转过脸来盯着她,嗅了两下,笑道:“老实说,你喝了多少酒?”
“啊?”文讷愣了,“我……我那个……”
小交警掏出手机,笑道:“加个微信吧,万一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文讷无奈地微笑一下,还是加了他的微信。
“你男朋友是条汉子,”小交警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竖了一下大拇指,“敢跟城管动手,都不是孬种。回头替我向他说一句:哥们儿,好样的。”
送走了小交警,文讷终于有机会开始打电话,她先拨了一个号,压低声音问道:
“哈什米安,怎么样?没打死人吧?……那就好,你们受伤了吗?……那就好,那些城管都进医院了吧?……那就好,警察抓你们了吗?……那就好,嘿嘿,回到店里,别跟舅舅说是我指使的啊……嘻嘻,好,够义气!明天出来,请你们吃烤鱼。”
挂上电话,文讷又打给那两个初中同学,问清了那对卖唱老夫妇已经被120救护车接走了,抬上车的时候也没有昏迷,应该没有大碍,这才放心了。
男生告诉文讷,被打的那一桌人似乎也不好惹,那个四十多岁的胖子醒过来,大呼小叫的打电话,说自己是报社的,今晚这个事儿大了,非捅到天上去不可,另外那几个女的也不好欺负,这会儿也正打电话,报警的报警,找律师的找律师呢。
“他们说了没有,”文讷心痒难耐,“是哪个报社的?”
“没听清,好像说是什么晚报的。”
“晚报啊……”文讷眼珠滴溜转着,忍俊不禁,“嘻嘻,这下热闹了,对了,那些流氓怎么样了?”
“嗬,你不知道,可过瘾了!坐咱旁边的那桌新疆人是你朋友吧?你不知道,人家六个人,把十几个城管都快打死了,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一个劲儿求饶,喊哥,喊叔,喊大爷的,什么都有,警察来了才解围。”
文讷听得很过瘾,“那警察抓他们了吗?”
“抓谁啊?新疆人?一个片儿警,一个协警,根本不敢抓,看着他们大摇大摆出去的,至于那些城管,也没法抓了,最后都是让120拉走的,哎文讷,那几个新疆人跟你什么关系,朋友还是亲戚啊?”
“这样啊……那好啦,没事啦没事啦,改天再出来,我请你们吃烤鱼。”
文讷挂掉电话,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感觉很舒畅。
对了,晚报……江北就一个晚报,《北泰晚报》,那不就是自己老爸的报社么?那里边的老头个顶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二十一章 杠上了
三院大门外,龟缩着一辆车顶扛着高音喇叭的无牌面包车,驾驶室里,军哥抽着烟,紧盯着急诊大楼入口附近的红色牧马人。
老五他们闹得太大了,连在外围等候捷报的军哥都惊动了,他跑进来正看见文讷站在凳子上指挥一群新疆人狂揍自己的部下,把军哥惊得没敢出头,他手下精锐尽出,暂时也喊不来增员,只能紧盯着文讷的动向,查查这女孩的来历,方便以后找回场子。
老五老六那都是自己的爱将,赤胆忠心,冲锋陷阵,今天几乎让人家废了,这个仇如果不报,往私里说,今后还有谁愿意跟自己当打手?往公里说,今后碑楼办事处的执法工作还怎么开展?自己的仕途还怎么往前走?
所以,军哥一路跟踪着,最后跟到了医院门口,他有点做贼心虚没敢把车开进去,下车走进医院,把牧马人的车牌拍下来,发给自己派出所的朋友,委托对方查一下车主的资料。
等回信的时候,军哥焦躁地点了一支烟,围着牧马人转了两圈,看到里面沾了不少血,挡风玻璃上也沾了不少血水,被擦得花里胡哨的,看来那小子伤的不轻。
过了一会儿,朋友回信了,告诉他,车主信息没有多少实质内容,车主名叫古文讷,性别女,民族是塔吉克,籍贯是新疆某塔吉克族自治县,登记职业为自由职业者,登记现居住地为江东省近江市鼓楼区御井南巷纺织宿舍。
派出所的朋友很谨慎,只是提供了这些信息,并没帮着他分析,而且建议他再找其他渠道多查查,毕竟能开得起牧马人的不是穷老百姓,惹着个硬茬子就不好办了。
军哥在社会上混了多少年了,这些信息在他这里一综合,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分明就是一帮跑到东部大城市开饭店的新疆人,现在干大了,买辆四五十万的越野车,还是特张扬那种,满足一下暴发户的虚荣心,真牛逼的话,怎么不在省城买豪宅?住什么纺织宿舍?
这种人搁二十年前就属于盲流,现在不过是有俩钱的盲流罢了。这个社会不是有钱就行的,还得有背景有关系,一帮新疆人,在内地能有什么关系,仗着民族政策护身罢了。
想到这里,军哥信心满满,感觉又原地满血复活了,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扭头就往院外走,一边掏出手机拨号,开始组织大反击,有仇不过夜,是军哥从小说里看来的一句话,被他奉为做人的宗旨。
刚走出医院大门,傻眼了,一辆清障车正在拖自己的面包车,旁边站着个小交警,正在煞有介事地指挥,一边拿着对讲机报告:“对,对,是城管的车,正在拖走……不,不用贴条子,上边交代了,现在只要是城管的车违停,不贴条子,直接拖走……”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军哥这会儿正忙大事,没精力跟交警怼,赶紧跑过去,赔笑脸说好话,请警官同志高抬贵手,然后又递烟,递名片。
小交警挡了香烟,接过名片一看,碑楼办事处城管科科长,眼神一下就变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急诊大楼,然后笑眯眯地问道:“哦,碑楼啊,夜市也是你们辖区吧?”
江北有好多夜市,但最大最早的,就是碑楼夜市,一般单说“夜市”的话,那就是约定俗成,指的就是那个最大的夜市。
军哥一看对方有笑脸了,心说有门,也笑道:“是啊,夜市归我们管,这不刚在那边执法完,过来看个人,不小心停了一下,实在不好意思……没说的兄弟,今后要在夜市那边有什么事的话,你就直接……”
“哦,刚执法完是吧……”
小交警的脸“刷”地拉下来了,也不理他,转脸对拖车一挥手,威风凛凛地大喝道:“拖走!”
“哎……你……”
军哥懵逼了,询问缘由,小交警一指头上的一块牌子,公事公办地呵斥道:“看不见吗!急救通道,严禁停车,违者拖走!这事我也没办法,你找交警大队去说吧,要不然就走流程,带着钱和本子,到停车场取车。”
军哥心说合着你玩我的啊?再说我就算违停了,也没堵着急救通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