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厕所,面对镜子,吓了一跳——镜中的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几乎看不见脸,少量露出来的地方,也都盖满了血污。
卢振宇用指甲在脸上扣了几下,把干血污扣掉,但就是找不到伤痕,除了头发被血污粘的一绺一绺的又干又硬之外,连那种最浅的玻璃渣子划痕都没有。
“出了鬼了。”他自言自语道。
一提“鬼”字,卢振宇一下想到在近江的经历——上次自己多管闲事,被陆傲天那几个恶少“活活打死”,然后抛尸长江,几天后才漂到崇明岛,然后又从崇明岛爬上来了……
想到这,卢振宇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恐怖的念头抓住了他:
不会吧……难道我是鬼?
……
突然,身后闪过一个白色身影,卢振宇毛骨悚然,一下跳着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白衣、黑长发、满身血污的女鬼,站在门口盯着他。
卢振宇一身鸡皮疙瘩,几乎就要用点滴瓶子砸过去了,突然发现,那个“女鬼”是小文。
小文一手提着一塑料袋东西,一手提着一束鲜花,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包得跟个木乃伊一样,但却活蹦乱跳到处跑的人。
好几秒后,文讷才打量着他,然后试探着问道:“卢振宇?”
卢振宇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
文讷惊讶地望着他,一脸不可思议:“你……你就这么好了?”
第二十三章 八方风雨会三院
不知怎么的,看到文讷,卢振宇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刚才一个人在病房里的惊疑、焦虑、悲苦,现在都烟消云散了。
不过文讷仍然大为诧异:“奇怪,你怎么那么快就能下地了?”
卢振宇也不知怎么跟她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是挠挠头,说道:“谁知道呢?本来打得也不重。”
文讷还想问什么,但转了两下眼珠,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她拎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踱着步子进病房,一边四下打量着,点点头:“嗯,条件呢,只能说还可以,不过在三院,这种病房就算不错的了。”
卢振宇讪讪地看着她把一大包牛奶、饼干、蛋糕什么的拿出来,又拿个空矿泉水瓶接了半瓶水,把鲜花插进去,放在床头柜上。
“嗯,”文讷拍拍手,满意地笑道,“这样看上去就可以了。起码能看出来是个人住在这里了。”
看着文讷为自己买了这么多好吃的,还有一束花,又看着人家为了救自己沾得一身血污,卢振宇更是觉得很亏欠。
他想好好表达一下谢意,但看着文讷,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笨嘴拙舌了,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什么,谢谢你了。”
“那什么,谢谢你了……”文讷学着他的话,笑道,“你就这样谢你的救命恩人的?”
卢振宇感觉脸上烧的很厉害,好在包了绷带纱布,看不出来,他讪讪地说道:“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得死在那里。”
文讷打量了他几眼,哼哼笑道:“嗯,我看不见得。你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真让他们剁成八块,我看也死不了,我倒不怕你死在那里,我是怕待会儿120来了,肯定得把你和那些混子送到一个医院去,而且还得住一个科……呵呵,回头你没死在第一现场,死在第二现场了,那多冤哪。”
“对了,”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卢振宇,忍俊不禁的样子,“我看你跟他们一桌,那……你也进北泰晚报了?”
“嗯,进了。”
“什么部门?”
“嗯,采编部。”
“采编部啊,”文讷忍着笑问道,“跟谁?”
卢振宇也笑了出来:“跟你爸。”
文讷再也憋不住了,爆发出一阵大笑。卢振宇也感到欢乐无比,一起哈哈大笑,半个走廊都充斥着两个年轻人的笑声。
“哎哟喂,”文讷半天才勉强收住笑,捂着嘴,“真好玩真好玩……”
然后,没来由的,她抬手看了一下腕表。
卢振宇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虽然满心想让她再在这里陪自己一会儿的,但知道已经很晚了,人家也得回家。
他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哦,十点多了,赶紧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你父母该担心了……真的谢谢你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文讷笑道:“我看表,是因为刚才把车子送到那边去清洗内饰了,待会儿还得过去取。大半夜的,我这一身血在外面逛也不合适,干脆就上来了。呵呵,我刚进来的时候,你吓得不轻吧?”
卢振宇被她说破心思,很窘的挠挠头,笑道:“我把血沾到你车里了吧?不好意思……这么晚洗车场还开啊?”
“最近城管查店外洗车,洗车场白天都不敢开了,只有晚上加班,减少点损失。”
“哦!”
说到这里,文讷突然有点感伤,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你刚才让我快回去,说我女孩子,我爸妈会担心我……其实我知道,根本没人担心我,我就算死在外面,没有十天半月,他们都想不起来。”
她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爸妈担心你了吧?给你打电话了吧?”
卢振宇不知道她有着怎样畸形的家庭,也不知该如何插话,只得点点头:“是啊,我妈以为我还在应酬呢,打电话劝我少喝点。”
文讷又低下头去,喃喃地说:“真好……”
灯光下,她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泪光。
卢振宇呆呆地看着这个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女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文讷又抬手看了眼腕表,站起身来,笑道:“好啦,你好好养病,早日康复,到时候我爸有正经帮手,也省得整天给我派稿子了。好了,我走了,再见。”
卢振宇感到一阵失落,脱口而出:“那你……”
他想问“那你还来不来”的,刚出口就知道自己失态了。
文讷突然笑得很邪恶,笑吟吟地说道:“那我什么?……对了,忘记告诉你,我是拉拉。”
“哈?!”
卢振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文讷面孔一板,一拱手,学着粗嗓门说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江湖相见,自当杯酒言欢!兄台,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强忍着笑,一扭头扬长而去,走廊上回荡着她咯咯的狂笑声。
卢振宇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面如死灰:“她是拉拉?”
……
刚进电梯,文讷的手机就响了。她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老爸的。她感到一阵暖心,抱着手机在心窝按了几秒钟,暗暗说道:老爸,你总算想起我来了。
“喂,”她甜甜糯糯地撒娇道,“爸爸。”
老爸张洪祥的声音传来:“丫头,这几天爸爸净瞎忙来着,没顾上管你,怎么样,没惹什么祸吧?”
文讷眼珠一转,笑道:“老爸,你知道了?谁说的?是不是广告部的陈胖子?”
张洪祥哼了一声,说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丫眼睛让人封了一拳,现在在派出所呢,刚才打电话让我出面说话呢……这小子忒不是东西了,上来先说你出事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所以你就打电话来问我啦?”文讷知道老爸牵挂自己,越发的开心了,嗲嗲地笑道,“那老爸你也太不讲究了,陈胖子让打了,你撒手不管就算了,你的爱徒快让打死了,你怎么也撒手不管呢?”
电话对面一愣,好几秒没说话,然后张洪祥疑惑的声音:“我的爱徒?谁啊?”
文讷笑道:“卢振宇呗。”
“你说什么?”张洪祥大惊失色,“你说卢振宇也被他们打了?卢振宇也跟他们在一起?”
“怎么,爸爸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快说!怎么回事?”
文讷从电梯里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简单地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怎么打起来的,自己怎么仗义出手,击退流氓,怎么沾了一身血、开车送卢振宇去医院的,而且还是避开了一院,专门送到三院……
“好!”张洪祥在电话里击节赞道,“今晚这事干得漂亮!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剑胆琴心,是我张洪祥的丫头!”
文讷被老爸夸得一身鸡皮疙瘩,嘻嘻笑道:“老爸,醒醒,醒醒!你的大徒弟被人家打得躺进医院了,你看这事怎么办吧。”
张洪祥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我今天刚收的小老弟,就被打进医院了。没个说法,今后还有谁愿意跟我张某人来往?好了丫头,你回家吧,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文讷挂上电话,哑然失笑:小老弟?那我喊他什么?
……
第二天早上,卢振宇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扯谎说自己和同事们玩了一夜,这会儿刚睡了一会儿,中午就回去。
他已经偷偷掀开纱布看过了,所谓的“伤口”连影子都没有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在这呆下去了,回头护士来换药,一旦发现异常,再把自己当骗子,那多难看?
而且,卢振宇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着某种奇怪的特点,就是伤口好的特别快,上次被“打死”扔到江里,不也是这样吗?万一自己被当成怪物,拿去研究怎么办?到时候再来个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