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抖若筛糠道:“让官老爷知道了我如何还有命在?”
白玉堂刚要说话,一旁站立的女子却突然跪下道:“妈妈你信五爷!铲除那人不就没人找我们麻烦了吗?挣几个钱事小,让姐妹们沾染了无忧散后患无穷啊!”
白玉堂一挑眉,展昭虽赞这女子明理,却忍不住白那少年一眼,缓缓扶老鸨在桌前坐下好言相劝。老鸨虽然畏惧官府,却更畏惧白玉堂让她命丧当场,终于下定决心吐出了一个人:“雄州参军李逸。代表官府出面与我们交涉的都是此人,他上峰涉及何人就说不清了。”
“是你们放出这生意属于幽云教的风声?”白玉堂问。
“李逸叫我们无论谁问起只管笑说“惹不起”就是了,这风声倒是从本地江湖门派中传起来的。”
忽听楼下有人喊:“官差要来了!”老鸨忙央求:“少侠,五爷,你们可保着我啊。”
展昭探身出门一看,盼儿挺机灵,叫上殷鸿携着那醉汉和那嫖客施展轻功已飞出门自去藏身了。
白玉堂掏出几张银票拍在桌上道:“妈妈要命就自己机灵着点。”
老鸨会意,哭哭啼啼出去迎接官兵,说恩客家里来人砸场子闹事,这会儿已带了人回家去了。官兵哪里稀得管这事,耍一通威风就撤了。
展昭待要跳窗去追殷鸿和盼儿,犹自不忿留这人在温柔乡里风流,转身没好气道:“白玉堂,你跟不跟我走?”
却见白玉堂此时手握着床框,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那女子上前要扶他躺下,被他摆手阻止。
“白玉堂你怎么样?”展昭惊问,忽地想起他给渭河派搅局之事,“是在渭河派受伤了?伤在哪?”
白玉堂扭头抿着嘴不答,神色懊恼不忿。展昭知他心高气傲,询问地看向那女子:“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回少侠,奴家是软红楼的头牌青萍,五爷之前豪掷千金包下了奴家,是为了引妈妈卖他无忧散,谁知晚间便带了伤回来,在此调养了两日已好些了。”
他谢过青萍姑娘,示意自己与白玉堂有些话说。青萍姑娘知趣告退,临走悄声向展昭指指右胸。
展昭向她微微笑了笑,回身看着白玉堂,面沉如水。分别不久,可他觉得少年的脸庞已较初见时棱角分明了几分,但桀骜与不羁依旧。
他一向以天下不平事为己任,此番被这少年甩在清明山下仍一力为他奔走,觉得理所应当。可如今白玉堂受了伤强撑着还要拒他千里之外,他毕竟也只有十九岁,一股委屈之意就升腾了上来。
忽然明悟,他迢迢千里而来为的不仅是侠义,也是隐隐希望护这不知轻重的少年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写白玉堂跑到青楼养伤这种梗
战损仍然天命风流hhh
然后当然要被猫儿撞见,又吃醋又心疼啦
☆、青楼夜话
展昭与白玉堂在软红楼重逢,合力得到了不少线索,心下却都不痛快。
屋中只剩他二人,展昭沉着脸直勾勾看着那少年。白玉堂本有些别扭地偏着头,被他盯了半晌反而气性上来,转过去瞪他:“看我干嘛?”
“伤处给我看看。”展昭忍住委屈皱着眉轻声道。
“看它干嘛,你能治啊?”白玉堂脱口而出,见展昭大有上前扒衣服的趋势,索性坦坦荡荡自己一扯衣衿,“看吧,都好的差不多了。”
展昭见他右胸一片青黑,覆着一块纱布微沁出血迹,不由惊道:“是中毒了?这可不是小事......不会是万蛛掌吧?”
“思维还挺宽阔。”白玉堂无奈道,“你看我像是要肠穿肚烂的样子吗?”
“少逞强了,我就说你这性子非得吃亏不可,”展昭急得跺脚道,“郎中怕不顶用,我这就送你回幽云教如何?既是家学功夫萧教主准有办法的。”
“诶呀你安心吧,只是一般的毒,我大嫂给的丹药就足以对付了。”白玉堂拉住他,“看着唬人其实只是皮肉伤,这口子也是我自己划了放血排毒的。”
展昭知道卢夫人是药王之女,心下稍安,仍拉过他手腕装模作样切了半天,深恨自己怎么不多和师父学些药理。不过以他三脚猫的水平也能切出来,白玉堂脉象有些虚弱倒并无凶险,这才想起殷鸿和盼儿估计还在不明所以地押着人等他。
迟则有变,他柔声嘱咐白玉堂一声“你先歇着,我一会儿准回来”,起身就从窗户蹿了出去,听着白玉堂在身后急喊“展昭你去哪儿?”感觉扳回了一城心里暗爽。
白玉堂气得倒仰,又心知自己这情形肯定跟不上他,怕反而错过了,只得安生等他回来。
展昭从后街绕出来,就见盼儿在街口冲他招招手,遂跟着她来到一处暗巷,殷鸿正横剑看守着那两个年轻男人。两人都早已吓醒了,问时一个是知州符华的外甥刘莽,一个是通判王通的幼子王霸。
展昭轻声笑道:“你们这么照顾自家生意,家里人知道吗?”说着内力稍稍外泄,震得他们浑身发软委顿在地,哀求道:“小子一时猪油蒙了心,若被家里知道要被打死的。这也不干我们家的事,都是参军李逸一人所为。”
展昭暗笑这这些官宦劳心费力赚着黑心钱,子孙便挥散黑心钱来糟践自身,也算报应不爽。见这里不是问话的所在,思索片刻觉得放回去难免失控不如玩个引蛇出洞,嘱咐殷鸿和盼儿连夜带这两人赶去望山幽云教,请萧教主和白护法尽管问讯。他又思忖白玉堂伤愈之前必不肯见他兄嫂,叫二人转告教主与护法说展昭已与令弟白玉堂会合,还要探探消息再去拜会,请他们提防雄州府衙和渭河派,尤其查查符华与李逸的底细。
三人分头而行,展昭赶回去见白玉堂所住那屋窗子原样开着,生怕他是跟出来了,跳进屋一看却见白玉堂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瞪着眼等他,遂合上窗扇笑道:“夜里还有些凉,你关上窗我又不是进不来,何必受着冷等我?”说着在床沿坐下。
白玉堂懒得起身,嘴上却不肯落了下乘:“这可是秦楼楚馆,我怕某只薄皮猫儿跳错窗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怕是要臊成红皮猫。”
“你说哪个是猫?”展昭纳罕道。
“跟只猫似的扑来窜去,还是只没良心的猫说跑就跑喊也喊不住。”白玉堂挑眉懒声道,“你再瞪眼呀,越瞪越像猫。”
展昭心说真是恶人先告状啊,看他年纪小也懒得与他计较,嘀咕道:“牙尖嘴利的白耗子。”
“没错,五爷就是牙尖嘴利能吃猫的耗子。”白玉堂展颜一笑,笑得张狂明媚,落在展昭眼里,又觉着刺目又觉着实在说不出的好看。
白玉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逗展昭。他为人冷傲又年轻气盛,不问利弊贵贱只与投缘者交,当日在萍水派初识,已当展昭是个有些特别的人。他当时把展昭撇在清明山下,确实是心知幽云教恶名不可能轻易化解,不想把他拉进这浑水。
他是陷空岛锦毛鼠,可以不在乎名声是正是邪,行事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然而凭一身正气赢得侠名的展昭却不见得可以不在乎。
日后江湖再见,他们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一路独行北上时他这样想着,既不想展昭追上来自找麻烦,又忍不住盼着他追上来。之后在渭河派搅局时受了暗算,他躲在软红楼独自养伤却被展昭撞个正着,既觉着万分丢人气恼得不得了,又隐隐感觉自己其实很想见他。
展昭哪知他心中所想,自问不可与少年人计较,遂和缓了颜色道:“莫混说了,你且说说渭河派宴席是个什么情形,是什么人伤了你?”
白玉堂不急着讲,却问他:“你可见过所谓的万蛛掌?”
“传闻听过不少,见却不曾见过。”
“正是了,这功夫失传已久,尸体又停在衙门,是不是万蛛掌全在官府一句话而已。我看无忧散也不可能是那个参军李逸一人之举。”
“失传了,连萧教主也不会万蛛掌么?”展昭诧异道。
“连你也不相信我嫂嫂废除了邪功?”白玉堂愤愤道,“这种好事没人相信,说起幽云教谋财害命倒一信一个准!”
展昭怕他牵动伤处忙好言给他顺毛,细问下才知他早几日前已潜入衙门看了尸体,发现尸身腐烂很甚正好显出了碎裂的胸骨,且腔子里尽是腐蚀性药物,是以他怀疑死者确实死于掌力,但肠穿肚烂乃是死后做出的障眼法。
“你说仵作验出万蛛掌是受了长官指使?”
“我听闻一开始各县当地的仵作见识有限,只说是受掌和中毒致死,是刺史赵承训身亡之后雄州府才接了案子将尸首都集中起来验看,这才传出万蛛掌的消息,却只字不提腐蚀之物的事。我也曾暗中询问过县里的仵作,那人有几分良心,说死者受掌处一片青黑且有些细小针孔,可州府衙役给了他银两不许他提及此事。”白玉堂奔走这些天确实所得不少。
“这是戴了特制的手套施毒所致,与官府勾连伪装成万蛛掌?”展昭立时会意,“只要掌力足够这却不难做到,你可有怀疑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