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男人都不能拒绝的关键时刻,处男十几年的黎簇居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推开。
倒不是他太正直,只是那种黑毛蛇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记忆,面临这个来历不明的香吻,黎簇脑中陡然划过一张蛇脸,蓦地恢复清醒。而后他没睁眼——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再正确不过了——只是让自己暂时忽视一切异样,直到脸部浮出水面,鼻腔内涌入新鲜空气。与此同时,黎簇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子弹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紧接着,吴邪骂了一声,一把将他拖上了岸。
黎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某种极其刺耳的尖叫声,但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大团黑影迅速消失在了水面下。
“爽吗?”吴邪问道,“我体弱多病,特意把下去约炮的机会让给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约你麻痹,”黎簇气得差点没喘上气,毫无顾忌地大骂道,“鬼知道下面那些东西是男是女,要约你自己约,我他妈又不是重口味的怪老头。”
“可惜我也不是。我还是欣赏那些二十几岁的大学毕业生,年轻又懂保养,有脸蛋有身材,最重要的是,人傻,”吴邪摸摸下巴,“不过那些不适合你。对你这种喜欢跟在妈妈后面要糖吃的小孩来说,多下几次海没什么坏处。”
“下海”是个好词啊,要多纯洁又多纯洁。黎簇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干脆保持沉默。
“我们必须下水,但很明显,水下不太安全,”黎簇下过水,身上的石头粉被冲散了,吴邪用喷粉器给他补了个“妆”,“对这种情况,黎簇,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黎簇向水里看了看。漂浮的黑影仍然存在,在极深的水底,只有手电照到的地方才能看见,被波光掩映得时隐时现。而在黑影最密集的地方,隐隐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轮廓,看形状,大概就是吴邪要进的“鬼门”。
“假如只有‘水下’是不安全的,我会选择把水抽干,”黎簇答道,“但如果是水里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不安全——”
“就把不安全的因素都干掉。”吴邪接过话,“你小时候玩过鞭炮吗?往鱼塘里丢的那种。”
“那些东西可不是一炸就翻肚皮的鱼。”黎簇摸摸下巴,“我觉得那不靠谱,而且……不环保。”
吴邪脱得只剩下一条黑背心和平角泳裤,精瘦的身材美则美矣,可惜伤口太多,尤其是手臂上的十七刀,条条刀疤张牙舞爪、痞气逼人。黎簇欣赏了一会儿,心道吴邪也是个骚包的,居然在登山裤里头穿了条紧身泳裤,可谓随时准备下海。
“我以前也觉得胖子做事不环保不文明,有一种作为同伙的羞愧。后来我翻了翻论语,发现只有君子才在战场上讲究文明和体面,而很明显,我不是君子,”吴邪扭了扭手腕,“我只是个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小人而已。”
“事实上我们没有炸药。”
“总有人会有的,”吴邪淡淡地说道,“行了沙比堆,出来吧。这个孩子是我选中的,没问题。”
傻逼?黎簇一愣,紧接着在场人数突然就变成了“三”。一个蓝袍藏人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黎簇的身后,嘀咕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藏语。
第39章 狗血无极限
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胖子“啧”了一声,抹抹鼻子下面的“红高粱酒”,心想小哥这次失忆怎么格外生猛,一记勾拳差点打断他的鼻梁骨。说好的初生小鹿般纯净的眼神呢?曾经我见犹怜的微红眼眶呢?销魂的微微颤抖呢?更可怕的是,这尊煞神还死盯着他不放,一边问道:
“你是谁?”
当一个绝对强大的人在顷刻间失去了理智、思想、判断力,那么无论他本性如何,都只是一把武器,可以被任何人握在手里,也可以斩杀任何人。
胖子一边揩鼻血一边看着张起灵,对方的眼神里不再包含信任与默契,也没有让人为之心安的坚定从容,相反,充满了敌视、防备、与杀意。他摇摇头:早知道就不给张起灵喷石头粉了,这么忘恩负义,就该被老蛇柏收了调教调教。
十几年前胖子跟吴邪一伙人还不熟,在墓里毛手毛脚地搞小动作,被张起灵冷冷的两个字“杀你”搞得不寒而栗,而如今,他的面前是一个加强版的斗战胜佛。
好不容易止住鼻管里的血,胖子叹了口气,突然想转身就走。这一切他娘的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个摸金校尉,地下搞死人的财,地上赚活人的钱,别的管些啥?尤其是到了这个年纪,如果不多管闲事的话,大概早就已经收手不干,抱着老婆逗孩子了。
可惜啊,多管闲事,其实他从来都懒得多管闲事,但人有时候就是身不由己,比如这个闲事叫“吴邪和张起灵”的时候。
道上混的年轻人正是中二的年纪,成天喊着兄弟是天,等到地底下随便出点破事,溜得比兔子都快,青头还可能会辩解几句,老油条大概会直接喊俗话说的好,兄弟就是拿来卖的。胖子自认为跟吴邪、张起灵都是兄弟是铁哥们儿,可现在这俩人一个丢下破烂摊子走了,一个犯病失忆还打得他满脸血,这要是传出去,大京城里哪还有他胖爷能站的地儿?
还是得走下去,不管有路没路。这俩小混蛋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要死也得等出去以后先让他胖爷揍一顿出出气,毕竟丢了他那么大的面子不是?
胖子忽然咧嘴一笑:“狗日的,早就想跟你小子打一架了。看着挺老实一小伙儿,尽给人添麻烦,今儿个看胖爷我揍得你叫爹。”
张起灵的眼睛里明确存在杀气,可又时不时露出几点空洞,打中胖子的那一拳后,这种空洞也越来越频繁,大概也正因为此,胖子冲过来喂他肘击居然一举成功,使他连退三步。
在那个瞬间,张起灵蓦地感到心慌,不仅是因为己身体的不平衡感,还因为他发现,在他的潜意识里并没有“狠狠反击”这个选项,甚至在为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对立姿态感到异常。
尽管他很想再问一次对方的身份,但胖子似乎没打算给他机会,接连的勾拳直拳上下左右对角线,附加肘部会心暴击、下盘旋风扫荡,一整套野蛮的肉搏打法,从常人的角度来说身手和力度都不错,但在张起灵面前显然起不到该有的效果,后者就像一个台自动机器,精准地接下胖子的一个个打招,轻轻松松做出有效的格挡,还能穿插给力的回击。
然而很奇怪,张起灵始终没有任何干脆利落的必杀手法,表情淡淡的,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时候的玩闹。相反,胖子倒是一板一眼打地非常认真,这一点从他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就可以看出。
“我是谁?我是你大爷!”胖子大吼一声,双臂一勾一送给张起灵来了个过肩摔,在成功后——连他自己都意外了半秒,这大概也是他此生唯一能把张起灵撂倒的时刻了——怒骂道,“老子管你那什么扯淡的家族,什么劳什子的使命,都算个屁!终极青铜门?一扇破门守来守去难道还有人给发工资?还不如跟老子去深山老林里打打猎!”
“我想不起来了,”等胖子一口气说完,张起灵毫不费力地从他的束缚中挣脱,“你说的我不能完全理解,不过有一些可以明白。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
他的杀气藏了一点,但浑身还是散发出一股防备的排外气场。
“对,天大的恩情,不过可不是我,”胖子喘着粗气,深呼吸几下,平静下来,“小哥,你欠了那么多债,就从来没想过还?”
张起灵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缓缓说道:“我扪心自问,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好,够白眼狼,果然是正牌小哥,”胖子怒极反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次犯病恢复得这么快,但不用给你喂奶换尿布,胖爷我还是很欣慰的。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总算不像块臭水沟里的石头,能搬动就行。”
说实话,张起灵这次犯病实在出人意料,不仅时机奇妙,连发病症状都特别不一样,迅速恢复清醒不说,还身负一定武力值,着实不像以前那样一犯病就扮演纤细美少年。不过纳闷归纳闷,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大概是件好事。
前提是,张起灵没有成为敌人的话。
“你知道终极和青铜门,你到底是什么人,”张起灵捏紧了拳头,皱皱眉,“你是裘德考的人?”
胖子脑中“嗡”地一声,心想这画风他妈不对啊。
见胖子没回答,张起灵的神色愈发冰冷。
呵呵,懂了。胖子心中无数头草泥马神兽驮着“卧槽”奔腾过马勒戈壁。敢情张起灵这不是发病,是失忆,真失忆,选择性的那种。他回到了2003年,甚至可能更早,总之在认识胖子和吴邪之前。也就是说——
“在我们结识之初,这种苍白和脱离人世的感觉,也是如此的鲜明,然而当时我是一只菜鸟,对于任何的东西,我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这种苍白和剥离,对于我来说也是新奇的。而如今,我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不是说我追上了他的脚步,他生活在我无法理解的世界里。我永生也无法和他并肩做任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