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蛇死得不明不白,这里肯定还有其他东西,现在怎么办?”黎簇一边忍着恶心把腰上的“绳子”扯了下来,一边问藏人。
藏人指了指前面。黎簇拿手电往他指的地方一照,才发现不远处蹲着个狗头老鼠耳朵的小东西,跟黄鼠狼差不多,脖子后面一条白纹,浑身灰灰黄黄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毛尖倒都是白的。这本来也没什么,但这东西一对眼珠子发着不正常的绿光,直直地盯着他们,莫名地让人背后发凉。
黎簇渐渐觉得绿光越来越多,再一扫视,原来不止一只,前后左右全是,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东西还有点像猪,忍不住就笑了一声,结果这一笑,最前面那东西忽然一动,弓起身子,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第41章 牧羊人
“牧羊人早就玩不下去了,”胖子摇摇头,“小哥,你那思路过时太久了。我问你,今年是几几年?”
张起灵冷着脸,没有准备回答的意思。要胖子这样直言直语的人说出“牧羊人”三个书面味道极浓的字,除非是有人频繁灌输,否则他应该使用诸如“放羊的瓜娃子”一类的词。张起灵觉得这种带有书生气的名词风格有点熟悉,却又没什么印象。
“一五年,”胖子叹了口气,“今年是一五年——小哥,我看你的脑子现在完全是十多年前的状态。什么裘德考、齐羽,那都是上一辈的事,轮不到上现在的戏台。”
张起灵的脸上极少见地出现了片刻的凝滞与茫然,十多年的跨度对于一个人来说的确太大了,大到足够让亲人故去,让朋友背叛,也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胖子看着眼前这个和记忆里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的张起灵,忽然觉得如此也未必不好,这是一个仍然在路上、对大多数东西保持未知状态的追寻者,而不是穿越了重重迷雾、握住真相的碎片而一意孤行的独行狼。虽然他的追寻和他的选择一样固执,但或许终归有一点可以挽回的余地。
“有些事大概真的只有吴邪能做,所以他自己去了。不过胖爷我觉得,难得来一次这种邪门地方,不能让他一个人抢了风头,”胖子摸摸下巴,“小哥,虽然你失忆了,不过战斗力还在,只要找到路,我们跟上去是迟早的事。就算你也想单干——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要啥啥没有,要是遇到什么,别说单干了,估计就是躺下被干的命。”
“那里有人,”张起灵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胖子的话,把手电往前一照,“是谁,出来。”
他的语调很平缓,却又清晰有力,莫名地就使人感到威慑。几乎在他刚说完“来”字,不远处昏暗的地方就传来了脚步声。
“友军,友军,”那个人一边靠近,一边保持双手高举,“我发誓我才刚到,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我都没看见。”
“我操,是个妞,”胖子听见声音猛一兴奋,等看清来人时更是差点没跳起来,“他娘的,梁湾?”
他这句话前后表现出的兴奋各不相同,前者是因为久旱逢霖,后者则是千言万语尽在“卧槽”之中。
梁湾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蹭破了好几个地方,头发也乱得一团糟,看起来很狼狈,脸都憋红了。
倒斗的队伍中并不是没有女性,只是当梁湾走到跟前,张起灵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可能是进来倒斗的,并且没有任何威胁力,就像温顺的小猫不可能作为美洲雄狮在草原上追赶雄鹿一样。所以张起灵选择保持沉默不动,只是看着对方,等待一个解释。
“……我什么也不知道,”梁湾一看清张起灵的脸,先是呆了一会儿,紧接着又看见了胖子,立即大喊道,“我发誓我只是睡了个觉!”
“所以你现在是在梦游?”胖子翻了个白眼。
梁湾急了:“能梦游这么远我早梦游回家了,谁跟你们上山下地。你快看看这个。”
说着,她转过身去,脱掉了身上的运动服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露背打底背心。胖子哎呀一声,连忙推辞道“客气客气”,一边假装捂住眼睛,指缝里看见张起灵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湾的背,心中感叹原来如此,小哥也是个男人。
“这个文身我以前见过,但不是你。在墨脱,而且是个男人。”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张起灵是在看梁湾背上的文身,他放下了捂在眼睛上的手,问道:“这个只有体温高的情况下才有,你刚刚泡了温泉?”
“我在发烧,”梁湾也顾不上身后是两个男人,“准确来说,是这个文身在发热——它从来都不会这样,我醒来以后全身都在发烫,还以为自己被丢进了电饭煲。”
胖子嘀咕了几句话,梁湾除了“春药”两个字其他的都没听清,刚想张嘴骂,却听见张起灵说道:“牧羊人。”
“什么?”
“你刚刚说的牧羊人是指汪家人?”张起灵转向胖子,“她是汪家人,那个文身在提醒她某件事。”
“我妈是汪慧,”梁湾有点紧张地答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其实我不知道她是谁。你是说,她在提醒我?”
“就算你爸是李刚也没这么玄幻的,你以为这是拍电影,”胖子说道,“我看你不是中毒了就是嗑药了。”
张起灵看着梁湾摇摇头:“你的文身不来自于你的母亲,她给你的只有汪家的血。”
血,母亲给她的只有血。梁湾冷静地想道。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人这样定义一个“母亲”的作用,却又挑不出错处。事实上,她和母亲之间除了血以外,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她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你是汪家人,汪家人是牧羊人,”胖子绕得有点晕乎,“现在你被召唤了,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会惊动牧羊人?
当狼闯进羊群的时候。
“这里是终极。”张起灵笃定地说道。
胖子原本还想把张起灵忽悠出去,现在直接给这飞跃性的逻辑思维跪了,只能暗叹小哥就是小哥,别人脑筋一个急转弯,他已经九曲十八弯都溜过两趟了。
***
黎簇灵光一现,突然就想到了眼前的生物是什么:白纹、白毛尖、长得像黄鼠狼,绝对是獴没错。这种生物他只在动物世界里看过,据说对蛇类如同杀父仇人,几天不吃蛇肉就精神萎靡,早已被颁发“中国好益兽牌”红领巾。
所以说小时候多看看动物世界没坏处。黎簇环顾一圈,估计了一下地上蛇尸的数量,心想这他妈简直是一场屠杀,再看那只炸毛的獴时忍不住就想到了吴邪。不过那只獴显然不可能把他当熟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跟蛇尸亲密接触过,黎簇总觉得这只獴是把他和藏人都当成了蛇精,随时准备扑上来。
“现在怎么办,”黎簇斜眼看着藏人,“参观动物园?”
藏人指了指獴背后的某个地方:“门。”
黎簇眯着眼看了半晌,才勉强在黑暗里看出一个门的轮廓。没等他再细看,蓄势待发的獴突然站了起来,两只后爪着地,前身一倾,火箭一样扑了过来,小巧的身体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个冲击波差点一把推他下井。黎簇扶着井口站稳,刚回过神,那只獴已经又站在了离他三四米的地方,直立的样子大概二三十厘米高,尤其像人形,一双发绿光的眼睛鬼魂似的一转不转。
动物世界放了那么多集,没一集告诉过他为什么獴的眼睛会对着人发绿光。黎簇是莫名其妙被拖下地的,除了一支手电,什么装备都没有,獴一攻击,他就只好往藏人那边挪。藏人看起来木愣愣的,什么都不会做,但黎簇一靠近,就知道这人铁定是扮猪吃老虎的类型,要是有獴敢往他那儿扑,绝对死路一条。
黎簇和藏人背对背站成攻守式,先前进攻的那只獴不动了,但四面八方的绿光像萤火虫一样聚集过来,不一会儿就以开篝火晚会的架势把黎簇和藏人围在了中间。说实在的,以獴的体型与外形,并不会给人类造成多少威慑力,真正使人毛骨悚然的只是那些飘飘忽忽的绿眼睛,怎么看都不对劲。
“不能杀,”藏人难得主动开口,“杀不死,都是死的。”
尽管藏人的口音很生硬,起码把意思表达清楚了:这些獴杀不了,因为它们原本就都是死的。黎簇呆了一下,压住砰砰狂跳的心,终于在绿光的包围圈里发现了一个缺口。藏人显然也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地方,他猛地抓住黎簇的胳膊,左脚往前一迈,闪电一般直冲过去。
与其说藏人在跑,不如说是在飞,黎簇觉得自己就像一面大旗,被旗杆拖着随风飘荡,而旗杆本身一副脚不沾地的武林高手之态,如果苏万在场,一定会大声叫道“此处应有摄像机与钢丝”。
獴毕竟有体型优势,数量也非同一般,要围堵两个人类绝对不难,特别是其中还有个拖油瓶,眼看藏人与黎簇即将到达包围圈缺口,十来只獴一齐向他们扑去,纵然藏人身手了得,闪避之间也不免有点狼狈,速度也慢了下来,黎簇的脖子更是直接烧起一片火辣辣的痛,摸了一把就红了一手。
这些小东西能以毒蛇为主食,那就一定有自身的实力,黎簇看过獴与蛇类相斗的视频,节奏快得他完全看不清。假设一獴一蛇的缠斗是华山论剑一挑一,那么如果这里的百来只獴全部向他们展开进攻,未免太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