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白玉堂在旁边看着,见这娇俏可人的少女面不改色地摆弄一具尸体,不由得都有些咂舌——女人啊,果然是不能看外表的……
“诶,你说,这厮究竟是怎么死的?”白玉堂抱着臂,不想去看眼前这幕诡异场景,眼睛向着一边,胳膊肘捅了捅身侧展昭,低声问道:“当时只有我俩在,不可能有人暗下毒手,那么只可能是提前就被下了毒——可这毒又怎么会这么准确地在我们查问时发作?”
展昭却依然看着那边,闻言摇了摇头,道:“你我皆不通毒理,还是等唐姑娘查验完毕再说吧。”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莫名的一阵恼意,眉头皱起,桃花眼一瞪,咬了牙低声骂道:“死猫,老偷看人家姑娘干什么!”
这哪里是偷看……展昭在心里悄悄反驳了一句,转头看向他,无奈低笑道:“那你要我看什么,看你?”
“……”白玉堂猛地噎住,一颗心七绕八绕转过一大圈,把自己转得晕头晕脑分不清东西南北,“怎的,还委屈你了?”
此话一出,白玉堂就愣在当场,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脸上烧得厉害,所幸这停尸房光线不好应该也看不分明;展昭心中却是一动,几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轻笑道:“怎会,只要是你,看再久也不会厌的。”
白玉堂再次怔住,似乎被吓到,连平素应有的反驳都没了。展昭也暗暗心惊,不知自己为何竟说出这番话来,心头大跳,但他向来沉稳,此刻面上仍保持着微笑,看着对面那几乎不知所措的小白鼠,没有说话。
一时寂静得可怕,整个房间似乎只剩了他们两人,连呼吸声都如震雷般响亮。二人呆呆对望,忽听“啊”的一声,两人同时一震,齐齐回头,“怎么了!”
话才出口,就发觉两人竟是异口同声,对视一眼,不由得又是一阵莫名情绪,匆忙挪开了视线。
另一边,唐宇婷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声低呼之后又发起愣来,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连他们的问话也不曾理会,好半晌,方才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白玉堂听她自语,不由得紧皱了眉,上前两步,问道:“怎么了?”
唐宇婷目光仍旧定格在某个地方,并未看白玉堂,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低低道:“等我想想……让我想想……”
白玉堂默然,回头看了展昭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我们先出去吧。”
一出停尸房的门,就感觉阳光洒落全身,比方才的阴冷大为不同,微风轻拂,心头积郁似也一扫而空,两人走到外边院子里,都深深呼吸了一番。
一时宁静无语,两人并肩而立,谁都不想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两人同时回头。
唐宇婷站在门里,阳光在她的身前照耀,阴冷在她的身后缠绕——那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她孑然独立,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满是坚定。
她一开门就看见了对面那同时回头的两人,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只见这两人迎风而立,衣袂飘飘,身姿英挺,长剑藏锋,这蓝衫白衣,竟如那蓝天白云一般和谐相衬,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携手并肩,一路同行。
恍然间,就见那一团白云飘然而来,“你还好么?”
不问案情如何,先问自己怎样,唐宇婷心底蓦地一阵暖流,跨出房门,一身紫色长裙在阳光下如花般绽放,看着白玉堂,又看看展昭,忽地一笑,随后挤了挤眼睛,朱唇轻启,吐出淡淡的两个字来——“秘密。”
唐门,议事厅,气氛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好,依旧是大堂上的座次,只是唐宏下首多了个敛眉低首的唐宇婷,五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唐峥神情淡淡地坐在主位上,目光带着审视更带着威严,将下面四人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唐宇婷身上,瞳孔微微一缩,脸色中透出几分严厉,“婷儿,你将我们都叫来,到底什么事?”
唐宇婷此刻与之前活泼俏皮的模样大不相同,缓缓站起,走了几步到中央,先朝唐峥行了一礼,垂着头不敢抬起,低声道:“爹爹息怒,婷儿的确有事回禀。”
唐宏轻哼一声,“那就快说。”
“婷儿方才同南侠和五爷往府衙去,查看了那具尸体。”
“结果呢?”
“凝碧。”
唐宏豁然站起,厉斥道:“不可能!”
唐宇婷全身一抖,似乎极为畏惧这个大哥,眼睛看着地面,颤声道:“婷儿不敢胡说,大哥若是不信,那尸体尚在官府,大哥可亲自去验!”
“你!”唐宏气急,上前一步抬手竟是要动手打人,可他手刚刚抬起,就听一声怒斥“够了”,正是唐峥的声音。
唐宏悻悻收手,狠狠瞪了唐宇婷一眼,重重地坐了下来。
展昭白玉堂对望一眼。
唐峥看看唐宏,又看看唐宇婷,沉着脸,斥道:“你们俩闹够了没有!”
唐宇婷垂着头不敢说话,唐宏冷哼一声,道:“爹,你听她说些什么!所有的凝碧一直保管在生死阁里,无论是谁取用都会有登记,怎么可能流到外边去!”他语音一顿,瞥了眼展白二人,狠狠道:“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找不出真相,就要我唐门顶罪!”
唐峥瞪了唐宏一眼,“你住口!”又看向展昭白玉堂,眼神复杂,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展昭身上,虽然仍是端坐不动,连姿态也未变过一分,但整个人的气势已是变了,变得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暗涌,随时都会将敢于进犯的人烧成灰烬。
“我这女儿学艺不精,一时认错也是有的。不知展贤侄有何高见?”他虽然口称“贤侄”,但语气冷漠而疏离,哪里还有起初那宾主相得的和美之态?
展昭声色不动,只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唐姑娘是前辈的女儿,自然能得前辈真传,放眼江湖,恐怕也没几人能比得上。只是事关重大,未免引起误会,前辈若要再验一次,展某也绝无异议。”
“正是,大哥他掌管生死阁,对门中毒药再熟悉不过,亲自去看便是!”唐宇婷扬了扬头,看着唐峥,道:“女儿若是错了,甘愿受罚!”
“好啊,那我就亲自去看看!”唐宏站起来就要走,唐峥又是一声呵斥:“你往哪儿走,给我站住!”
白玉堂低低笑了一声。
唐宏涨红了脸,大是尴尬,“爹……”
唐峥根本懒得理他,转头先看了白玉堂一眼,见他神情漠然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又看向展昭,缓缓道:“展贤侄,不如这样,先派个人再去查验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凝碧;再叫宏儿将生死阁的账册拿来看看,这段时间究竟谁取用了凝碧,到时叫来一一问过,如何?”
“前辈思虑周全,就这么办吧。”
唐峥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二位稍等了。”说着,又横了唐宏一眼,“你都听见了,还不快去办!”
唐宏仍是有些忿忿,颇为勉强地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而唐宇婷站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敢出声去问,只好拿眼角去瞥白玉堂。白玉堂见状,轻咳了一声,看向唐峥,道:“唐叔叔,婷儿陪我们累了半天,这儿也没事了,就让她回去歇着吧。”
唐峥看她一眼,点了点头,神情缓了缓,道:“你也累了,回吧。”
唐宇婷如蒙大赦,答应一声,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厅里只剩了三人,气氛终于缓和了些,展昭端起小桌上的茶盏,一面拂着茶叶,一面随口问道:“前辈,方才听你们说了半天的凝碧、生死阁,却是云里雾里,不知可否赐教?”
“哦,这个啊,”唐峥笑了一声,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道:“凝碧是一种毒药,从下毒到发作最多两个月,平时没什么症状,只是一旦情绪波动太大,心脏就会不堪重负爆裂而死。之后就算验尸,大多数人也会认为是突发心疾而死,不会怀疑到有人下毒,死者心头碧血枯竭耗尽,故名凝碧。”
“是唐门自己制出的么?”
唐峥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所以我们才会这般惊讶。”
“原来如此,”展昭点点头,看了一直沉默的白玉堂一眼,又问道:“那生死阁……”
“生死阁是门中禁地,用来收藏各种制成的药物和典籍,无论是谁,若要取用必须进行登记,所以待会儿账册拿来一看,就知道了。”
“生死大事集中于一阁之内,”白玉堂突然出声,拍了拍手,看着唐峥,桃花眼中光芒流转,笑道:“唐门果然不同凡响。”
“贤侄说笑了,唐某何德何能当得起这样的赞誉,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白玉堂笑意更甚,正要说话,展昭却抢在前面,笑道:“前辈过谦了,唐门威名赫赫,谁敢小觑,几代家业,又怎会贪图那官银?此番被劫的案子,展某相信与唐门无关,定是有人偷了凝碧前去作案,嫁祸唐门,好逃脱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