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弟子一愣,循声看去,只见唐宁气定神闲地负手站在一旁,好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做过似的。那些弟子顿时对他佩服得无以复加,一脸崇拜地看着,纷纷道:“宁师兄真是厉害,我等连您动作都没看到,这帮人就已经倒下了!”
“师兄这一手暗器功夫真是出神入化,有师兄在此,凭他是谁,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那是那是,师兄太厉害了!”
唐宁听着众人赞誉,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道:“多谢兄弟们,能拿下贼人,也赖众人之力,去,把人带过来,我倒要问问,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上我唐门来!”
众人立刻答应,七手八脚地就去拿那三人,刚一碰上就大叫起来:“师兄,他们死了!”
唐宁脸色一变,斥道:“胡说,我未用毒,那几个暗器怎么可能致死!”
那出声的弟子年纪不大,被唐宁一喝吓了一跳,哆嗦着又看了看手下那人,喊道:“弟子不敢乱说,这真是死了!”
唐宁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回事!”
一个略老成些的弟子掰开他们的嘴看了看,又俯下身略闻了闻,答道:“师兄,他们嘴里藏了毒!”
“什么,”唐宁心中一沉,暗道不好,“竟是死士?”
——唐家究竟得罪了谁?要知道,死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起,更不是随便什么事都值得用的。可近段时间唐门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怎么会让人先杀长子,又派来死士?唐宏之死尚无着落,如今又有死士来袭,这背后的阴谋之深势力之强,恐怕纵然是赫赫唐门,也须重新掂量了。
唐宁毕竟执事已久,心性沉稳,心中虽已震动不已,面上却仍是冷静自若,将袖袍一甩,一脸嫌恶地看了这满地的尸体一眼,吩咐道:“将这些尸体抬到后面去,仔细查验。”
“是。”
他头微微一偏,略略放轻了声音,“你,”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子吩咐道:“马上去禀报门主,请他前来主持大局。”
将这边的事简单安排,唐宁暗自盘算了一番,四下看了看,招手叫了一个亲信弟子,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那弟子连连点头,一脸肃然地抱拳应下,转身飞快地出了大门,往外边去了。
唐宁又连下几道命令,重新安排了防守,早有下人提着水桶前来擦洗地面。看着那些鲜血混着水,淋漓了满满一地,他心中莫名一阵烦躁,皱了皱眉不愿再看,径自转身,踏过那一地鲜血,往偏院走去。
偏院的宾客显然也知道了灵堂外发生的事情,看起来都有些害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见唐宁过来,面面相觑了半天,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唐公子,这、这是……”
“无事,一些小贼,已经打发了。”唐宁淡淡一笑,负手而立,端的是气定神闲,目光在这十来人身上扫过,心中一转念,再次勾了勾嘴角,道:“外边恐怕也不太平,几位若无要事,不防在此等等,看我唐门如何解决那些活腻了的家伙——在我唐门之中,几位的安全自然可保无虞。”
“呃……”那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边的人,嘴角抽了抽,“也、也好,在这里,实在是再安全不过了……”顿了顿,似乎仍旧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唐门近日连遭变故,不知门主他……有门主亲自坐镇,那自然更不成问题。”
唐宁眉头一皱,自然听得出那人话外之意,心下哼了一声,嘴上却道:“那是自然的,我已派人去请门主过来了,几位放心。”
众人中立刻响起一阵松了口气的声音,那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轻松来,连连道:“是是是,放心,当然放心。”
唐宁心中暗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又安抚了几句,便出了偏院,想了想,往另一个院子走去。
那院子本来是安排唐家弟子用饭的,此刻桌椅挪开,地面上摆了两行尸体。一行自然是唐家弟子,看起来都很年轻,尚显青涩的脸上有的还凝固着那变故突起之时的惊讶和恐惧,看起来分外骇人。
另一行则是那来袭之人,他们服色各异,相貌普通,兵刃也是寻常刀剑,看不出身份。尸体边有人走动着查验尸体,守卫的弟子见他过来,立刻上前回报道:“宁师兄,我们搜过了身,没有什么发现,那几个服毒而死的人用的也是寻常的鹤顶红,查不出来历。”
“他们是练什么功夫的?”
“手心厚茧,肩背有力,使刀剑,此外看不出什么特别。”
“哼,还真是,江湖里一抓一大把的那种人啊……当我们唐门好欺负么?”唐宁面色阴沉,冷笑道:“看来,我们真是太久不入江湖了。”
那弟子识趣地低了头,没有接话。
唐宁面上不屑,心头却更加不安。尸体上毫无发现,说明对方计划周密,纵然一计不成也不会暴露自己,那么就一定还留有后手。可如今敌暗我明,他根本不知道对手下一步要做什么,更别说防备了。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唐门大弟子变为别人的瓮中之鳖,叫人玩弄于股掌,这种感觉让他极为反感厌恶,却偏偏无力挣脱。
“宁师兄,门主到了!”
一声略带惊喜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唐宁精神一振,抬头看了看,整了整衣裳,快步迎了上去。
短短几天,唐峥看起来就苍老了好几岁,但精神仍在,沉着脸走来,只扫了一眼地上的情况就不再看,只看着唐宁,问道:“怎么回事?”
“这帮人来历不明,借吊唁的名义突然发难,如今已全部毙命。”唐宁言简意赅,一句话交待了大概的情况,顿了顿,又补充道:“本来弟子拿下了几个活口,但都服毒死了。”
唐峥神色一动:“死士?”
“应该是,但他们身上没有发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既然是死士,就不可能查出身份来。”唐峥冷笑一声,目光再次落到那尸体上,眼神狠戾,森然道:“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我唐门!外边的弟子收回来没有?”
“已经派人去叫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好,那就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门主英明。”顺口赞了一句,唐宁忽然想起一事来,道:“门主,隔壁院子里还留着几个来吊唁的客人,您要不要去安抚几句?将来传出去,也好叫人知道我们唐家的气度。”
唐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左右无事,去看看。”说罢,他便转身往外走去。
唐宁挥手招了两个弟子跟着,自己也随在他身侧的半步之后,一面走着,一面问道:“门主,弟子心中有些疑问,不知……”
“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来人是谁?”
“是,弟子实在想不到,我们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然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唐门,而且……”唐宁声音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下去,“还是在大公子的灵前。”
唐峥脚步一停,唐宁连忙也刹住脚,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呼吸也不由得放缓了。
唐峥停在原地,略微抬起头,看着墙那头露出的轻轻飘扬着的白色旗幡,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宏儿的死,不是展昭白玉堂干的,他们与我们无冤无仇,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查案子,杀宏儿做什么?至于今日上门来犯的,多半也是同一群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灭了唐门么?”说到后面,他声音已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就连近在咫尺的唐宁也是勉强才能听得清楚。
“那……”唐宁斟酌着词句,选了一个最安全的切入点,问道:“那日门主为何要软禁了他们?”
“我以为,用这种方法转移了视线,那幕后真凶,就能露出马脚来,谁知那人竟是毫不在意,一点行藏都不露……”唐峥又叹了口气,带着难言的萧索与怅然,“这步棋,是我下错了。”
唐宁没有接话,聪明如他,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思忖片刻,道:“门主不必担心,如今贼人已经忍不住杀上了门来,那不是正好为大公子报仇了么?”
“不错,”唐峥精神一振,眼睛一眯,眼底掠过一丝凌厉,寒声道:“不管来人是谁,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走出这大门!”
唐宁连忙附和着,紧跟着他走进那偏院,就见那群人还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神情都有些焦躁,不由得心生鄙夷,扬声道:“诸位,我家门主到了。”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哄然,纷纷上前来,一时“久仰”不绝,称颂乱飞,倒无人提及那本应是重点的“节哀”了。
唐峥随意应了几声,便看了唐宁一眼。唐宁哪能不知他的意思,立刻上前一步,斜斜挡在了唐峥面前,面上含笑,拱了拱手,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弟子垂着头快步跑来,眉头略微一皱,动作停了停,就见那弟子跑上前,站在三五步之外,朝他行了一礼,“宁师兄,外边的人已经叫回来了。”
“嗯,”唐宁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又转过了头去,仔细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