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嚷嚷!让人听了去就完蛋了!”
李歌乐一脸震惊点了头,再问前因后果才明白李安唐要做什么。
将羌默蚩成留在恶人谷太过凶险,李安唐前往凉州如何也要半月,为免生变,她便想将羌默蚩成偷偷送进营来,藏在营房里,等她在凉州安排妥当回来,再暗中带人离开。然而戥蛮常在营中走动,稍有蛛丝马迹必会引他怀疑,为今之计只有让李歌乐代为照看,想办法阻止戥蛮靠近营房。只要羌默蚩成在这半月中不离开营房,等她回来便能逃离虎穴。
听李安唐讲述完,李歌乐重重喘了口气,仍旧一脸震惊。
“你……你的意思就是你要跟戥蛮的妹妹私奔呗?”
李安唐张口结舌瞪着他,这话怎么听都别扭,可又好像无法反驳……
李歌乐摸摸妹妹的头,震惊之余更多是担忧:
“你从小就比我聪明,做事也靠谱,可这……你确定吗?那可是戥蛮的妹妹啊……”
李安唐歪着头笑了笑,顺势在哥哥手掌上蹭蹭:
“你见了就明白,我很确定,就像你对淮栖哥哥的确定一样。”
李歌乐盯着妹妹看了好半天,到底叹着气点了头。
第二天李安唐便早早去江边等,却足足等到日头偏西也没等到人,心里顿时没了底。一连几天如此,几乎将她所有耐心也等没了,满心满脑都琢磨着羌默蚩成是不是有什么危险,或是又受了伤,拼命忍耐着才没豁出去往伴江村闯一遭,寝食难安得整个人都瘦下去一大圈,总算在第五天等到了羌默蚩成。
五毒姑娘看上去比前几日更加憔悴,伤虽好得差不多了,面容上却带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凉,见着李安唐话也少了很多。然而对于暂留浩气大营甚至逃往凉州一事,羌默蚩成却意外地并未抗拒,由始至终都显得格外顺从,这让绞尽脑汁想好了如何劝解的李安唐颇为诧异。
但时间紧迫,也并无余力多作纠缠,李安唐只嘱咐了她入夜切记要隐藏行踪在此等她,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在营中也绝不要踏出营房半步,饮食起居自有李歌乐代为照顾,大抵也能挨到她归营,羌默蚩成都一一应了。之后便匆匆回营安排部署,偷带羌默蚩成入浩气大营的事李安唐并未与凌霄和沈无昧商议,就怕长辈们不肯,但回凉州的事铁定是要回禀凌霄的,好在沈无昧已事先将详情告知了凌霄,待到李安唐去回禀时凌霄便也只是多叮嘱了几句,未作过多阻拦。
放下李安唐不表,李歌乐听妹妹说那苗疆姑娘今晚就来,这一整天比谁都紧张,练枪都心不在焉险些练过了力,吓得凌霄拎着他脖领子扔在树荫底下罚站。说是罚站,倒也和休息没什么两样,李歌乐抱着枪杵在树下,一想起晚上就要见到戥蛮的妹妹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照理说戥蛮这么讨人厌,他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终究该是个刁蛮阴险的丫头,可看李安唐那个样子又不太像开玩笑,真要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祸害,大概也不会真的动了心。越是这么胡思乱想越是安不下神,明明秋凉的天儿,李歌乐倒躁出一身汗来。
万一那个什么羌默蚩成惹了篓子,师父还不扒了他的皮,再说,一个大姑娘藏他屋里,要真撒泼耍赖闹起来,他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啊。李歌乐正想着,晃神的功夫没察觉身后走来个人,恶作剧一样蹑手蹑脚走近了猛拍他一记。
李歌乐心里本来就有不能说的事神经都绷紧了,被这么一吓整个人都跳起来,下意识的枪都甩起来了,才看清来的人是淮栖。
往常淮栖也常这么跟他玩,从来没见他这么大反应过,瞪着近在咫尺的枪头脸都白了。李歌乐见淮栖变了脸色登时慌了,赶紧收枪赔不是,急得满头大汗围着淮栖乱转。淮栖定了定神,瞪了李歌乐一眼,随口斥道:
“做什么心神不宁的,丁点动静反应那么大。”
这话说得李歌乐一阵做贼心虚,连淮栖的脸都不敢看,猛挠脑袋闪烁其词,心里翻来覆去想着能不能把事情告诉淮栖。他从来没跟淮栖说过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事对淮栖瞒上半个月。
淮栖原本只是趁师父配秘方药的空档跑来看看李歌乐,却不料今儿李歌乐说话变颜变色,里里外外透着古怪,不由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李歌乐,你哪儿不舒服?”
淮栖话问得突兀,李歌乐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飘忽不定看着淮栖的脸,胡乱摇着头,觉得不对,又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对,又摇头。
淮栖拖长音“哦”了一声,眼不错珠盯着李歌乐已然涨红的脸,语气平静:
“没有哪儿不舒服,那就是有事瞒我了?”
李歌乐闻言大惊,那模样像极了被抓了现行的偷儿,恨不得找地方藏起来似的,这让淮栖更加怀疑起来,皱着眉逼近他一步道:
“你还真有事瞒我啊,什么事?”
李歌乐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讨好地抓住淮栖衣摆,撒娇似的晃了晃,低声道:
“淮栖哥哥,回头我再跟你说好不好,现在……不好说啊……”
淮栖白了他一眼,顺嘴没好气道:
“你又没在屋里藏个大姑娘,有什么不好说的。”
李歌乐差点咬了舌头,抱着淮栖半条手臂就差没给他跪下,再想不出说辞来糊弄了,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远处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咳声。两个人同时望过去,是月冷西,许是已配好药来寻淮栖了。
李歌乐从来没觉得月叔叔的脸这么亲切身影这么伟岸,简直感动得就要热泪盈眶,满脸激动地拉着淮栖往过跑了两步,急急唤了声“月叔叔!”
淮栖见了师父也收敛许多,心中虽还有诸多疑惑也都只能放下,乖乖站到月冷西身侧。月冷西却没有扭身走人,而是也满脸狐疑地盯着李歌乐看。
这小子哪次见了他不是耗子见了猫一样大气儿都不敢喘,今儿怎么了?跟看见肥肉似的。
月冷西看着李歌乐的脸,淡淡问了句:
“你怎么了?”
李歌乐心里暗暗捶自己,若说淮栖敏锐,那月叔叔就更登峰造极,一点蛛丝马迹也别想瞒过他,月叔叔若是生了疑,他就是再去借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啊!更不要说万一惹恼了月叔叔,可就真要被师父扒皮了……
李歌乐赶紧摆摆手,连声说“没事没事……”,扭头就往凌霄那边跑,头都不敢回。这边糊弄过去,自然少不了又挨凌霄一顿数落,苦着脸抱着枪照旧还得罚站。
这样七上八下直挨到入了夜,李歌乐扒在窗框上眼巴巴盯着房顶。李安唐说会趁夜带羌默蚩成溜进来,顺屋脊绕过戍卫,叫他好好等门。他连眼都不敢多眨一下,盯得眼眶直发酸,大半个时辰才影影绰绰见屋脊上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迅速移近,头里那个是他妹妹他认得,跟在后面的身影看上去十分娇小纤弱,身形飘逸婀娜,优美动人,暮色下竟似隐隐带着仙气一般。
那就是羌默蚩成?
李歌乐扭身去开门,眼皮都没敢抬地将两个姑娘让进来,之后赶紧合了门窗。整个军营似乎都在沉睡,根本不会有人察觉这间营房里发生了什么。
淮栖手里抱着瓶药酒,安静地靠在营房旁的大树后,许久都未曾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姑娘……是谁?
白天在校场,李歌乐神色慌张言语躲闪,淮栖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晚上看师父调了新的药酒,便撒娇讨巧地非要了过来,想着拿来给李歌乐,也能再多问问白天的事,不料却正撞上李安唐和羌默蚩成进屋。
这浩气大营淮栖是从小呆到大的,平日里又随师父到处送药问诊,上到帅营下到马厩,哪里有他没见过的人?可这摸黑被带进营房的姑娘,他却毫无印象。
营中除了戥蛮没有第二个苗疆人,那人是谁?为什么要进李歌乐的屋?若是光明正大的事,何必要趁夜来访,还偷偷摸摸的?何况李歌乐向来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带陌生人入营这么大的事为何要瞒他?难怪白日里吞吞吐吐一惊一乍的,原来是心里有鬼!
淮栖缩在树影里越想越生气,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上窜,大半天才觉出冷来,抱着酒瓶吸了吸鼻子。
溜到窗下偷听这种事,不是淮栖不想,只是他没武功,脚步沉喘息重,根本到不了切近就会被屋里那两兄妹察觉。他想着反正屋里也不只是李歌乐一人,有安唐在大抵也没什么事,索性垂头丧气回了帅营。
凌霄已经睡下了,月冷西坐在灯下看书,见淮栖进来轻轻将书一合,继而一愣。
“怎么了?不是去给歌乐送药酒,怎的又拿回来了?”
淮栖整个人蔫蔫的,关了门闷闷应了一句“他睡了,就没扰他”,便放下药酒,低着头去帮师父收拾桌案。
月冷西看着他顿了顿,伸手摸摸他头顶,皱眉道:
“歌乐又惹你不高兴了?”
淮栖偷偷看一眼师父,委屈地抿抿嘴,摇了摇头。
“没有,师父快去歇着吧,药酒我明儿再送去就是了,他们许是乏了,睡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