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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歌尽关山几重云 完结+番外 (今天也没有出大铁呢)


  “是了,恐怕燕将军也不甚通范阳风土人情,何以授我。”
  燕旗隐约觉出话中莫名的讽刺之意,不甚明了的茅尖针刺激得他沉了面色,森然道:“杨先生还真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杨某胸中权柄为首,怎愿远调,燕将军怕是……高估自己了。”及时是轻蔑之语,从他口中吐出亦谨也谦也,仿佛是风雅端庄之言。
  燕旗有些难堪,退一步道:“我听参军言,杨先生是因僭主行事,触怒圣上,被遣出京。”
  杨聆蝉含笑道:“他此言只道出个大概。区区一藩镇幕僚,怎知朝中势力盘根错节。”
  这个人就是爱笑,笑得那么恳切、那么合适,笑得就算你明知光鲜亮丽的背后是轻蔑,是挪揄,乃至欺骗,都会潜移默化地被这表情软化下来,愿意多听他几句白。
  “愿闻其详。”
  “说来燕将军大抵也兴趣缺缺,不过是朝中又起一新党,处处攻讦杨某一脉;圣上御宇一年已生亲政之意,不满某专权。如是嫌隙累积,一朝被他党抓住机会,轮番上书弹劾某僭越,终致龙颜震怒。”
  是这样,说起来风起云涌的权谋争斗,实则不过几多天子几多朝未易的乏味规律,折戟销砂砾,金陵收王气,寒门衣冠犹前仆后继,甘之如饴。燕旗确实不感兴趣,他只敬杨聆蝉履过薄冰千丈尚能风轻云淡道与他,若此处有酒,他愿为他倾上一樽,问句去路几何,可惜他没能问,也没有酒。
  焰光把长歌的脸庞映得通红,他的发鬓在背光的苛刻勾勒下仍水滑整齐,苍云却无端想起这人在他身下散了发、咳得双颊熏红的模样,他念着大概是帐内炭盆过多,道:“范阳之大,经略使身负九镇重任,这雁门来过了,也便可走了。”
  “范阳虽广,雁门最为翘楚,燕将军就不容某在此多留几日么?”
  这话来得轻快,甚至还带几分调笑。燕旗躲过他眼中流转波光,垂眸一扫案上红标重重的地图,心中怒起,厉声道:“不容。”
  杨聆蝉本想回曰他们算同级,没有允否之说,然观燕旗神色凶戾,语气断然,顿觉纠缠下去再无意义,他不是被吓住,而是清楚自己想留在此处,十之八九不为使命,无需自欺欺人。
  “既如此,那待雪停,杨某便回太原。只是启程之前,杨某尚有些道中见闻,要好好问问燕将军。”
  他后半句声色严肃,意不在私情而在政事,可惜现下燕旗并不想听他多言:“改日,眼下尚有数个用兵方略待我翌日给出定夺。”
  “燕将军难道就只管雁门战事,不顾九镇生息吗?”
  “那也不及贼子临城,军情如火烧,杨大人,明日再说吧!”
  “好,燕将军可说定了,明日。”燕旗看见杨聆蝉脸上显出与孱弱身躯不符的认真,只觉得他果然是厌极了这个人,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燕旗“嚯”地一声站起来,烦躁地抓过搭在旁侧的风麾,劈头盖脸就朝座下人罩去。杨聆蝉被他这架势吓得一躲闪,燕旗更是火大,直接拽起他,为他系绳。
  然后杨聆蝉又笑了,对着他笑了。这笑不那么从容,甚至带些傻气,可就是格外打动他,他胸中火气更甚,手一用力,毫无章法地打了个极丑的结,也不管风麾有无理顺,就此撒手结束。
  “杨大人,走吧。”燕旗转身不看杨聆蝉,如是道。待背后飘来那人绵绵一声“多谢燕将军”时他又觉得这样太刻意,毕竟后面并无甚可看的,是以他又转过身来,可杨聆蝉已往外走去,边走边整理风麾,像只鸟儿在梳理羽毛。
  燕旗就这样站着看他打理,直到他把揉皱的毛绒理得顺滑垂坠,直到他的背影被落下的帐帘阻绝,都没等到他回眸一眼。
  他立了许久才坐下,开始尝试让注意力回到军情上。
  种种迹象已将敌人欲攻雁门的意图坐实。雁门关细较护诸多边贸要镇,宏观居三关冲要之首,南靠关中,北击草原,实乃兵家必争;况汉夷二族在此地拉锯多年,雁门已成双方心中近乎象征之事物,此处攻守进退无疑对士气有重大影响。
  诸将所献之策有提倡出关迎敌者,有主张守城以待者,共通之处为皆着眼于雪停后,然,他不认为对手是这般中规中矩之辈……
  第二日午后,燕旗行经营房,天仍在飘雪,连绵无歇意,照此势看来,入夜后恐是场不小的雪。途中他一言不发地骤然出手,用力一拍营门当值守卫的肩,那士兵本一动不动地站着,被他这动作惊得一震,玄甲上积雪抖落大半。
  走至东门城楼下,硕大的“天险”门匾与格格不入的身影一道闯入视线——他觉得,一定程度上,阴魂不散这个词,他真的没用错。
  万夫不当之勇的将军在比他矮一个头的大人跟前止步不进,雪簌簌落下,自顾自渲染出几分留白相望的静谧意味。
  燕旗不动,杨聆蝉自发上前,风麾厚实的下沿款款掠过雪地,他边走边道明来意:“燕都护昨日与我约定今日再论,我怕燕都护遗忘,问了副将,他道是燕都护日昳后要至东门巡视,我特来此等候,还望燕都护能自百忙中抽一余暇。”
  他既做到这份上,燕旗无从推拒,只道:“何事?”
  “我羁留太原时偶然于有司翻阅到范阳历年税赋记录,上载去年岁入八十万缗,绢五万匹,谷十万石,发徭役二十万户等,很是惨淡,且较前年更减。”台辅之器者,即便远放边疆,亦难蔽其光。
  燕旗不通他用意,皱眉不语,杨聆蝉接道:“燕将军身为范阳节度使,既孚朝廷重望,集藩镇诸权于一身,是何故不善加治理,竟致范阳沃野千里,地不能尽其力,民不能安其乐?”
  “某忙于战事,无暇过问。疆若不守,土将焉存?”燕旗神情凛然,端的是理直气壮。
  “某不欲与将军阔论民生,但问寸亩之地,本可税十斗而止半担,憾哉?州郡治而游民附、人丁兴,何乐而不为哉?某观将军这雁门甚是清寒,税赋既增,兵源既丰,疆土安得不固?”他谈言微中,气势逼人,俨然还是群臣前手持牙笏、廷争面折的巍然国相。
  “杨大人这是想指责节度使专权?”
  “擅权而不善用,确实应责问。”燕旗剖问尖锐,杨聆蝉不为退让。
  “杨大人还是好生思虑如何归朝,少来过问范阳事;还是说,这也是大人谋画中的一环?”燕旗哼笑,讥讽道。
  “燕将军,杨某自知有愧于你,你亦以偏见待我。然杨某既为一州之牧,居其位理应思其职,但尽本分耳,无关乎他事。”
  “那还请杨大人辞雁门,自去尽本分耳。”
  所以说,文武难协。道理都苦口婆心讲尽,燕旗仍不以为意,只一心想赶他走,饶是端凝如杨聆蝉,也不免有些气恼:“某与燕将军同为藩镇使臣,燕将军无权支使。雁门关一带为北疆边贸出入之地,某理应考察一番。”
  “哦,那大人请便。”战事在即,燕旗想他已数次让杨聆蝉走,杨聆蝉固执不移,那便怪不得他了,若真出意外,大不了他给朝廷报个经略使因公殉职,世上再无杨聆蝉来烦他,倒也清静自在。
  杨聆蝉不回话,解了风麾丟与燕旗,拂袖离去,
  燕旗被风麾砸了满怀,暖绒之物,如今置于怀中竟如抱冰锥。他恍惚转头回望,入目只得风雪渐大,人影渺茫。
  13
  暮色渐浓,苟延残喘的天边余霞被裹在灰蒙蒙雪幕中,透出一片行将就木的暗红之色。
  换班士兵方登上城楼,泠泠雨雪迷了他的眼,猎猎寒风冷了他的甲,他重复巡逻,仿佛走着一条不见尽头的路,就在这死气沉沉中,攸尔有人高呼——
  “夷人从左侧城墙爬上来了!”
  残绮燃尽,烽烟继起。
  “燕都护,敌人自东门来袭!”
  传令使仓皇奔入,连行礼都顾不得,急张拘诸地报上这一噩耗,长官听后虽从座上站起,也只回他一句:“知道了”
  他想起下午同袍还在抱怨雪天也要加强防卫,不禁汗颜。燕旗见他神色慌张,开口道:“怕什么,同样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同样的天气,我们仓促,他们就不仓促了吗?”
  传令使一想顿觉在理,他们训练也未曾懈怠,何须自乱阵脚?
  “现在是何境况?”燕旗问。
  “敌军仗着雪夜难视,尽寻些刁钻的地方攀爬偷袭,又加以流矢暗器掩护,很损伤了些我军兄弟。张将军已命人将水沿城墙倾下,希其凝霜结冰。”
  在他报告期间,燕旗已从帐内醒目之地取下刀盾,对他道:“你即刻回去传信,就说主帅已知晓东门战况,正领神武营赶往支援。”
  “是!”传令使单膝跪地接下军令,旋即站起奔出,步伐虽急,已比方才稳健不少……
  燕旗站在城墙上,兵甲未卸。
  陆续有派出的士兵回报堡垒各处损坏程度,参军在旁一刻不歇地记载;身侧有尚不能歇息的士兵匆匆经过,或用担架抬重伤员,或背着轻伤同伴,也有只抱回三两遗物的……
  雪兀自在下,仿佛冷眼笑这景象太过寻常。燕旗边听边用靴尖顶脚边一簇箭矢,目光可及还躺着数件夷人兵器。这些东西毁他城池,伤他兄弟,再罪恶不过,他却不能弃如敝履,反而要好生收起,权做冤冤相报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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