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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羊]过荒城 (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


沈落言看着华清远眼中渴求的奕奕然的光,心下有些不忍,只得道:“大约很快便有消息了,驿路大约过一阵子便能通了。许多从洛阳来的流民在天都镇聚集,我回去时去问一问,说不定会有一些消息。”
华清远咬咬下唇,紧紧攥着茶杯的手艰难地捏了捏,他几乎想也没想,便道:“那我、那我也去罢……待在这里,我……”
由衷的话被咽回去,待在这里,他害怕他会被那一事无成的幽冷感觉逼疯。
柳杯酒挑起眉,叹:“痴儿。”
阿由躲在华清远怀里,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仿佛手一松,华清远便会没也似的。孩子安静乖巧,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地说着话。他大概知道,他的阿真哥哥还没有消息,但大概很快就会回来。谈了一阵子,华清远伸手摸摸他扎的垂髫,问:“在万花谷还好不好?”
阿由张了张口,有点儿想说不好,因着没有华清远与樊真,但转念,万花谷的人待他都十分温和亲善,又只得道:“好……很好。”
“真的?”华清远又问,这会儿阿由不说话,只是将整张粉团团的脸,埋进了华清远怀里。
再晚些时候,阿由便叫沈柳二人留了下来,华山上天黑得早,早早洗漱完全,阿由便是坐在榻边,在华清远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小手拉着华清远的腕子,像是怕丢了一般。孩子说了许多事,由近至远,说万花谷的人与事,渐然说到了洛阳城的故事。
“有一段时间,阿真哥哥回得很晚……但也不睡觉。”阿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华清远却因着樊真的名字而略微打了一个清醒激灵,“有一天晚上我没睡着,就看见啦,好似是写给清远哥哥你的……信……咦?”
华清远的瞳孔一缩,似是想到什么极重要的事情,他腾地站起身来,身形不稳地打了个趔趄,却也不及稳定,便踉踉跄跄奔到书案边的桌柜前,匆匆翻找着什么。那日他自洛阳远道而来,行车上带着的物事,他在惊讶困顿之间,竟也没有能够好好拾掇。如今过去这样久,若非阿由一说,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桩事情。
他翻找半天,柜中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他从包裹中胡乱一找,才发现一只陌生的木奁,他满心满意的慌乱忽然便平静下来,双手却是抖个不住,接连开了许多次奁盒盖子的暗扣,却都是徒劳,尖锐的金属边角蹭破了他的指尖,试了许多次,终于打开了。
是一盒叠放得满满的信笺。
华清远一愣,却是不由自主将最顶那一张捻过来,纸张有一些旧,似乎留了一些时日。
“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他抖着声音,随着纸张上的字念诵着,墨水的酸气,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松烟气息,是樊真爱用的墨。他的楷书写得清秀俊逸,每一笔都极细致认真,“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
每一封都落了日期。一日日接续不断,他便是从上至下,如同走过这一段漫长却又单薄的日子,诗句有些是思念,有些是感怀,但无外乎的一字一词,都是悉心写就。纸张不一样,有时是纸,有时是绢。可念到最后,华清远只觉自己的声音在生涩地发哑。
最后一封,很有一些重量,也缄了封口。华清远撕开信封,便觉手心里落下一块冰凉的石头,仔细看来,那是一块玉雕道符,玉石触手生温,光华内敛,正是一块好玉。华清远怔忪许久,想起他许久前丢弃在乱葬岗中的那一枚玉石,一阵酸涩感觉涌上鼻尖,他重重吸了一口气,犹豫万分,终于打开了玉下压着的信笺。
吾爱清远:
你我相识,已近三载。
昔年愧怍于知交,今日悔恨于所爱。因思昔人不知冷暖,今日罹此恶果。以疏漠报赤诚,以犹豫报果决,以憎报爱,方觉为时已晚。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心城溃颓,遥思旧事,如见故人。
君尝弹剑铗而歌,歌曰: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夜中念来,痴坐伫立,此情此景,当成一梦,黍熟黄粱,怅然若失。环堵萧然,国破家亡,余亦无所归止,心念百转,惟愿君安好而已。
今身涉险境,死生莫测。昔日山河一镇,奈何终是愧对。耿耿于怀,终不得赦。君见此书时,大抵安身得所,余心甚慰。与君别前,尚不知情爱苦痛,自君别后,方知心之所慕。奈何腥云遍野,豺狼横行,于君,一点痴念而已。
与君相知,恍如大梦。万般皆散,尘缘尽了。切切情思,托书一封。
山河日月,所爱惟君。

第四十五章
西风骤起,带着秋末深深凉意,秋蝉噪罢寒蛩叫,一层又一层的秋雨落过,天穹复又浅碧起来,显出极高极淡的颜色。枣树红透,叶黄沉沉叠了一地,踩来柔软而松脆。小孩子在树边粘蝉,又在树上打枣,琉璃盖子一样易碎的穹顶上,晃晃悠悠飘起个百足虫的破风筝来。
“黄小飞!下来!”
扑扑簌簌的声音七零八落地响起来,枣树上鲜红欲滴的枣子劈里啪啦地掉落在那层黄叶上,骨碌碌滚了一地。一两个落到一杆疙瘩拐杖边,只见得树下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叟,正怒目圆睁,敲着拐杖,粗里粗气地叫树上趴着的孩子下来。
“老爹!没事,再叫我打几斤枣儿下来!”黄小飞对黄荣吐了吐舌头,七手八脚地又朝前窜了几丈,熟透的红枣小雨一样地落,孩子笑得一张瘦脸都有些发皱。只见那猴儿似的影子朝前一蹿,枝头应声啪嚓一断,遥遥一声“嗳唷”,惊起云外一天飞鸟。
黄小飞原以为自己会实打实地摔得七荤八素,正要放嗓子嗷嗷直叫,却觉自己撞进一个温暖且柔软的怀抱里,鼻翼间的气味有点苦,像是药味,又带着涩然清凉的秋意,他圆睁着眼睛,面对着眼前那人,惊诧的面上笑逐颜开:“呀!先生!”
樊真朝着黄小飞一笑,那孩子久别重逢,见了他却也不怕生,眼睛黑葡萄一样滴溜溜地转,又惊讶道:“先生是将头发绞了么?比先前短了许多。”言罢,便大着胆子伸手,去摸了摸樊真扎在脑后的一束头发。
“路上碍事,便一并剪了的。”樊真将黄小飞放下来,黄荣操着拐杖骂骂咧咧,似是要打,见清楚樊真,便又是展颜一笑,樊真扶一扶老人家气得发抖的手,恭敬招呼过,便是又问:“老丈人过得可还好?”
“凑合着过的罢。”黄荣大喇喇地由着樊真扶,便是朝着黄小飞恶狠狠使了一个眼色,孩子心领神会,捞了一裳枣子,蹦蹦跳跳便往天都镇里跑去了。
黄荣上下将樊真端详一遭,见得万花手持竹杖,背一破旧包袱,身上衣衫也早有穿结痕迹,原先一头长发早已如同裁断的长练,只短到肩头。面色泛着饥民常有的瘦黄,持着杖节的腕骨,突兀得似是刀削过的石棱。若非立若青松,便活脱脱与逃荒百姓没有二样。黄荣操着手杖,碾了碾地上一颗烂枣,道:“看来先生过得不好。”
樊真释然地摇头,道:“死里逃生,已是万分庆幸,得回此处,更是天意宽容。在此处歇一阵,便得接着走了。”
黄荣抬起浑浊眼睛,空气里泛着甘甜的枣子香,惊飞的雀鸟又重新落回指头,亮晶晶的小眼暗中窥视着林间叶下之人的一举一动,黄荣沙哑一把苍老嗓音,问道:“先生是要往何处去?是回万花谷么?”
樊真抬眼一怔,旋即垂眸一笑:“不……回去之前,我须得上华山去……”
“先生要去纯阳宫么?说到这个……”黄荣若有所思,眸中笑意忽闪而过,他忽而道:“这几日纯阳宫来了个道长,我记着他,是当时在青牛观中的那一位……借宿在天都镇的医署里,说是在找人,莫不是在找先生的——先生?!”
黄荣话未说尽,便见得那截竹杖子丢弃在原地,掉在一地落枣里,青竹杖的主人早已疾步跑远,便是朝着天都镇外医署的方向,黄荣愣一阵,方挥舞着手杖,大叫道:“道长此刻不在医署哪!在、在镇子里!”
然而万花并未听得见,似乎这消息已经以万钧之势冲昏他的头脑,天与地都只剩下那一条狭窄的出城小道,一口又一口凉爽的空气搅进肺腑,点燃满身奔流的血脉,火似的急切无比地烧爎起来。
这漫长的行路,支撑着他缓缓靠近长安的,除却对于万花谷与日俱增的思念,更多是对于华山之上那人的执念。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为那一些穷苦百姓所救,从没有这样的一个瞬间,他是如此想活下来,带着满身伤痛,他走过那一些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城池,终于回到了长安。
他奔进医署,衣袂扬起飒飒的风,医署里做事的万花弟子还来不及惊讶,便被他一叠声地问得手足无措,只得磕磕绊绊、吞吞吐吐道:“华、华道长?华道长早些时候,回镇子里去了,师、师兄?你去哪里——你——”
那玄色的影子,又旋风也似的卷出医署去,留着的那万花弟子捧着小药臼,仿佛这一面之缘只是南柯一梦,一个弹指间便彻底消失无踪,他刚惊魂未定地拂衣坐下,片刻之后又被惊得立时站了起来,他瞧着门前直喘着粗气的华清远,他还不曾见过道长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刚要出声发问,话头生生便被截断:“你、你樊师兄呢——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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