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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羊]过荒城 (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


樊真见得他洋洋自满的模样,眉头却仍旧深蹙着,同罗丹见得他似是有难言之隐,便又促道:“可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们汉人说话,便都是这般扭捏作态,烦!”
樊真便道:“若是此病得医,将军一身武学,怕是留不住了。”
同罗丹的笑容猛然一收,坐在他身边的卞青萝的面色也一变。樊真浑身一个激灵,自觉似是触到了逆鳞,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如同地碎天倾一般,那将领突然狂啸一声,拍案而起,掀翻一案熠熠生辉的宝物,噼里啪啦破碎一地。
周遭的人立时慌张地活动起来,同罗丹怒吼着:“又来了!又来了一个庸医!赶走!全部赶走!我这般年纪,难道还要做一个废人?又是一个骗子!滚!滚出去!”
卞青萝忙不迭给樊真使着眼色,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他七七八八地捉住,又被拖出了屋门,天际一道闪电砰然划过,大雨滂沱,方才那阿谀奉承着的家丁,忽然都变了虎豹豺狼一般的脸面,凶神恶煞地将他架出府邸,猛力一推,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沉重的雨幕中。
这般剧变,叫人如何消想。
樊真的腿脚还打着软,在湿冷的雨中几乎是站不起来。洛阳城内已经宵禁,四下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倚着墙沿艰难地站起来,方才的金翠堆拥,如今都迅速地凋敝成深不见底的夜色,雨水迅速地浸湿了他的全身,猛烈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他抹掉面上的雨水,但于事无补,落雨无孔不入,浸在他的眼中,生涩的一片酸痛。衣物沉甸甸地推压着他的身体,几乎要叫人喘不上气来。他顺着墙沿走了一阵,雨声着实太过喧杂响亮,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泼得没了影迹。
樊真咬着牙辩着方位行走,直至听得对面街头传来一声暴喝:“谁在那里!是谁!”他方才幡然醒悟,巡夜的兵卒似乎是将他发现了,这当头的大喝证明了他与那几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他的呼吸一滞,本能地朝后逃去,却听后方街角又有人应了一声:“谁在那里!已然宵禁了,不知道规矩吗!”
他彻底慌了神,正不知所措之时,却觉得一手被猛力一攥,整个人被扯得向后退去,脚步凌乱踏在雨水之中,发出了衰微却清脆的足音。他的身形倒了个个儿,直被这股大力气拉着举步奔走,他的腿脚发软,几乎是半摔半走地朝前去。
樊真不晓得自己跑了多久,五感在雨中被拉得极其漫长。他只知道抓着自己手掌的那只手,在瓢泼的雨中居然带着一些暖意,这点温热将他惊魂未定的心绪搅得有些恍惚。直到面前有了微弱的光线,那手方有些不耐地松开了。
樊真抬起头,却停了动作,雨水争先恐后地涌进眼中,一阵刺痛。
华清远浑身透湿,却仍旧站得很直。他迎着泼天的雨,仍旧没看樊真一眼地,稳步朝前走。似乎方才那场夺命狂奔只是水月镜花,樊真错愕地立在原地,雨水将他的长发乱七八糟地挂在脸面上,却没有空隙将它们朝后拨顺。
华清远朝前走了一段路,见他没有跟上来,又将脚步停下,微微侧过脸面来,只冷声道:“还不走?”话中一阵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樊真赶紧抹掉面上大片大片的雨水,又趔趔趄趄地接着跟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在无边无际的梦境中,他也曾踉踉跄跄地追随过许多人。仿佛是在追已经逝去的从前,可这般行举,其实便同竹篮打水一般,并没有太大用处。他浑浑噩噩追了许久,便渐渐明白,追不上的仍旧远在天涯,生死已成定局,不如好好放眼当下。
雨势越发凶猛,而他心底竟也有些希望,希望这铺天彻地的大雨能够下得再久一些,好让他能再跟得久一些,转念过来,他又不希望这能将人泼坏的雨接续下去。他的脚步乱七八糟,时而还有险险跌跤的意思。带着草木腥气的雨水涌进口鼻中,呛得人的鼻腔一阵委屈的酸疼,连带着喉咙也又涩又痛,眼睛被浇得睁不开,但他却还执拗了一把劲,使劲盯着面前的影子。
他的心下其实还略微带着一些喜悦,极其让他心中不是滋味的喜悦。和着雨水嚼在口中,又苦又涩。
从前总是华清远对他百般纵容,恨不得一腔热情都贴在他的疏离面目上,现如今调了个位置,他却也手足无措,那日贸然将华清远喊住,得到的只是一番冷言冷语,和两招九转八卦,他自知方法不对,可如今又该如何是好。
落雨愈来愈大,几乎能将人的脚步生生断绝,今夜断没有出洛阳城的机会了,樊真也不知华清远会将他带到何处去,但纯阳子的脚步又稳又疾,似乎丝毫没有顾及道身后人踉跄的步子,在许许多多的梦寐里,他也是这般,走得筋疲力尽,走得难以喘息,却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那些苦苦追寻的人便要立时消失了。
他逐渐从密密猛猛的雨声里听见翻滚不歇的涛声,那是洛水被暴雨压抑着的连声啜泣,面前的道路逐渐狭长纵深,雨点敲打在林间叶下的声音响亮而连缀。粗糙的枝叶带着潮湿的冷意划过他的面侧。浑身的衣物吸饱雨水,透湿而沉重。他早就体力不支,但心中却越来越惶惑,这样的恐怖使得他只能紧紧跟着前方几乎难以察觉的步音。
雨云中翻涌的电闪如同穿梭在浊水中的游蛇,时隐时现,每一下都撕裂苍穹,引来铺天盖地的金鼓轰鸣。没有这样一次,他会如此希冀暴雨中的闪电的辉光能够再漫长一些,好让他看清楚穿过林叶层层,头也不回地走着的那个人。那个如此苍白的背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穿过这条草木深深的幽径,雨声敲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密集沉闷。那些将他周身泼得喘不过气来的雨水,终于被遏止在屋宅的高檐之下。他急促跟随的步伐,终于也开始踟蹰不前,电闪的空隙,周遭一片漆黑。
他听得一阵铜环扣在门扉上的沉实响声,是华清远站在这宅院的门前叩门。
一道紫电划破苍穹,将天地霎时如雪照般苍白,可雷声却迟迟不到。樊真的后颈突然一阵刺痛,仿佛有谁正在身后那曲折弯绕的幽径中暗中窥视着自己,他迟疑着回头,电闪的白光却已经迅速消退,身后一片漆黑,只余雨声喧杂。
“华道长!可真是怠慢了,叶郎君说过今夜你或许会来……不想却是这么晚哪!”那宅门发着粗嘎的声音打开来,一道摇摇欲坠的鹅黄光晕逐渐亮在一片漆黑里,是一个佝偻腰背的老家仆,拢着灯笼的火走了出来。
“叨扰了。叶公子他,可是安寝了?”华清远微微带着些喘意的声音响起来,话中带着得体而温和的歉意。
“没歇呢!房中灯还亮着,许是在等你们的。这样大的雨,赶紧进来罢!”老仆倒也是熟稔,似乎华清远已然是这地方的常客了,两人被那橘色灯火引了进去,在大雨中垂死挣扎的灯焰照亮了华清远半张脸面,樊真边随着走,边瞧着那满是雨水的脸面,心中极不是滋味。
两人被引到客室中,老仆从将被雨水溅得一塌糊涂的灯罩摘下,从客室内翻出干燥的布巾,又忙慌慌去找替换衣物去。华清远一声不吭地将湿透的外袍罩衫一件件脱下来,发冠也随着簪子一抽而松动下来。他没有看樊真一眼,至始至终都只是背对着他。
因着雨水,亵衣的布料紧紧包裹着纯阳子的身躯,将那副线条挺拔的骨骼削得干净利落,有许多个深夜里,他能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身体的热度,华清远的鬓角紧紧贴着他的额侧,吐息温柔均匀。鸡鸣枕上,樊真醒得早,只一动,华清远便下意识将脸埋到他的颈窝里,意识朦胧地赖着不愿起。
他想到这一些琐屑,心中如同被齐齐割上一刀,流出了温暖而又淋漓的血来。
老仆取了干净衣物,华清远接了衣服,走到室内屏后,仍旧是默声。樊真方才回了神,将头发尽数拨到一侧,翻手绞成一股。头发已然很长,发梢仍旧滴落着连珠般的雨水。将衣物换上之时,他的目色扫到木架上同样落着雨水的道袍上,那腰带上简简单单挂着一道丝绦——是华清远从前悬着道符的位置。
樊真想起那块废玉,便觉得满心是说不出的愧怍。
若有机会,若有机会,他定要找到最好的玉石,再刻一符。
将衣服换齐,仆从传话来,说是叶远志要找他们谈一谈,两人便留在室内等着。仆从抱着湿漉漉的衣物尽数散尽,华清远坐在案边,樊真坐在不远处的榻沿,房中便又没有边际地静寂下来。这样的静叫樊真如芒在背,时时有坐立不安之感,但又不敢率先开口。如此便觉得难捱,他只觉浑然热起来,颈后有些微汗。
寂静有如隔世,他终于哑着声音开口。
“清远。”
华清远没有理会他,室内更寂。只是他开了头的话,已然不好再停顿或是收回。
“……多谢你。”
一如他所预料,这如履薄冰的话如同石沉大海,惊不起半点涟漪波澜,好在华清远没有再说其他话反驳,仍旧沉默着。樊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华清远一直耿耿于怀的,大约是他那些陈年故事,至于今日局面的,除却他的刻意隐瞒,兴许还因着一路战乱所带来的辛苦,将最后一点回寰的余地都湮灭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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