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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花羊]过荒城 (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


捧册的人不咸不淡地看着下属眼圈发红的急相,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掌着的书册合上,满脸认真不苟的神色,一字一顿道:“徐司马府中的米都放霉了,粗陋之食,给这一些‘贱民’饱餐一顿,又有什么值得发怒的呢?”

风声大作,尖锐而沉重地压迫着他的鼓膜,周遭的景象逐渐明晰起来,晴昼海中绵延不绝的各样花香,成为藏在风里仅有的一丝柔媚。落星湖的医舍蒙昧不清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见医舍前规规矩矩摆着一条长案,上头依照顺次摆齐几样物什,似是要叫他们宣誓之后来择其一,以表心意的。
他的师父站在案前,低头看着那三样物事,面上的表情不甚清晰。
樊真看着师父那一头衰白的长发被简简单单束成了不高不低的马尾,他的面目明明还很是年轻,看来不过三十上下,但却已经年少白头。惹得一张清俊秀丽的眉目都染上了衰老的先兆,总是隐隐约约透着些许疲惫的沧桑。
樊真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案板上的三样物事,药锄、桃子与刀,最能够表明自己心意的东西是什么?他并不清楚,樊真没有权衡太久,便将那短小的钝刀选了出来。那墨衣白发的万花医者充满鼓励地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理由。
却见樊真垂下眼想了想,终于慢慢道:“若我以后医术得成,能救天下人,但却毫无防身之术,那即便妙手回春,但还是救不了自己。生命至为珍重,我这一把刀,是用来杀人的。”语调平伏,仿若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不想他的师父听后一顿,却毫不惊讶,竟说:“很好,所谓心怀天下,首先要心怀自己。洁身自好的人,总是能够多走一段路。”瞧他的脸色,倒是十分的不好看。
樊真低头去看那手中的刀匕,忽然便有些出神。风悠悠停歇,他的眼睛一瞬又一瞬,忽便惊恐万分地张大了,那短小匕首上忽然便沾满了殷红血迹,在刀槽上涓涓汇作一股,啪嗒啪嗒地滴在他的靴尖上。
他面前的长案没了影踪,却由一具僵硬尸体所代替,他辨不清楚那尸身究竟是何人,却害怕得几欲流泪,这双曾经写过方子、施过针灸的手,现如今染满鲜血,那强烈的血腥味如疽附骨,令他恶心得就地蹲下身,不住干呕起来。心腔的疼痛感觉骤然而起,席卷一切,他的目前一阵通天彻地的昏黑,周遭便只剩下了纯粹的疼痛。
似是将他撕成两半,又在那两半上反复啮咬折磨,最后生生撕开撕碎,浑身都要散成齑粉了,可是过于纯粹强烈的痛苦如同万蛊噬心,他虚无地张着嘴,却喊不出半个字来,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痛死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可想,若是死亡能够结束这般痛楚,那倒不如死了算了,他被折磨了这么多年,也该油尽灯枯,也该撒手人寰了。
寻常的痛苦,到了一定时间总会让人麻木,可是他的痛苦,却持续不断,每一次都无比毒辣,痛得他如同一叶枯败的江海浮舟,被滔天巨浪反复摧折捶打,永无宁日。
他想这就该是他的报应了,活该他的轻浮不定,活该他的漫不经心。也不知熬了多久,那痛楚才渐渐沉默着减退下去,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仿佛要立刻戳穿心腔奔逃而出,劫后余生的恐慌令他不敢再模糊意识,落入另一个疼痛里。
耳边逐渐由远至近传来交谈人声,他居然渐渐听得清楚了,那嗓音喑哑,带着疲劳的低沉:“他的心脉原就脆弱不堪,那陈年毒疾时常发作,没有死已经是万幸。逆脉倒冲,内力消散,也是意料之中。借此拔了毒症,或许是因祸得福。可惜我这一身花间游的功夫,传的唯一一人,却可能再也没机会使用了。”
一双冰冷的手落在他的面上,极轻极轻地抚了抚,“一别经年,可你却是这样的狼狈。孽徒,何时才能够让我安下心来,过一个安稳余生呢。”

第十九章
夜风吹落暮春夜里天幕上希希零零的星子,卷过荒凉远野里一片密密猛猛的忽闪灯火,将那些军帐顶上的旗帜吹得扑喇喇乱滚,发出连成一片的残乱纷响。屯营医帐的帷帘刷地一声被掀开,里头暖黄的光色一团团涌现出来,一条玄色人影闪出了帐子,那一点半点的灯光尚未完全消散,将那人满头枯白染上一层干枯衰颓的暗黄颜色。
他甫一出门,便听得旁侧角落里响起个短促而响亮的呼唤:“落言!”
沈落言一顿身,将手中端着的铜盆朝上拎了拎,没有响应这一声热络急切的呼唤,却是站在了原地。帐子里透出的一点灯黄柔和地照亮他的半张脸面,将他眼角几条细小的纹络照得一明一暗。他容色平和地看着柳杯酒抱着剑,三步并作两步忙慌慌地走到自己面前,剑客的笑容比那千帐灯火还要明快。
不远处传来金柝打更的鸣响,沈落言端盆朝前走了几步,柳杯酒也便哼哧哼哧跟在他的身后,眼见他将黄铜盆子中盛着的污血倒掉,万花冷冷地乜了他一眼,满面霜寒,全然是责怪,“你先前唬我徒弟喝了酒,对是不对?”
“我不知道他有病哪!”柳杯酒见沈落言好说歹说愿意搭理他了,便死皮赖脸地凑了上去,急切地解释着,似乎极是害怕被沈落言误解,“我若是知道他生了这样重的病,又怎么会劝他喝酒呢?我只是见他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什么是比喝酒更加好的排解忧伤的方式呢?”
“起开,别挡着我的道了。”沈落言对他的花言巧语不作理会,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朝旁挪了一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柳杯酒一见到他,便是这样一副死乞白赖的模样。
他现在满心错乱如麻,与柳杯酒的阔别重逢是一遭,樊真重疾缠身又是另一遭,这两桩事情无论哪一件,单提出来都能叫他烦恼忧虑许久,偏生柳杯酒又似不愿给他安静日子过那般,那副模样,别说是个道子了,说是城头泼了皮的丐帮弟子还差不多。
见沈落言面无表情地就要同他擦肩而过,柳杯酒对此毫无办法,一时间焦急得有了口不择言的意思:“等一下、等一下,我把你的徒弟救了,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怎么说走就走了。落言!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了,你还是在怪我?”
沈落言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柳杯酒眼尖,看到万花那狭长浓丽的眉梢带着好几分威胁意思地一挑,心下便大叫不好,他与沈落言算来已经认识多年,曾经又是亲密得过了寻常友人的关系,他什么时候要发怒,柳杯酒一概知道得清清楚楚。
“怪你?我怎么会怪你?”沈落言打从喉头带着冷意笑了一声,“我这满头白发,这跪烂了的双膝,这满师门的流言蜚语,没有一个不是我自找的。我怎么会怪你。柳道长,你将我的徒弟救回来,我很感谢,如你所说,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了,我早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你不要这样说,当年这许多事情——”柳杯酒听得心下一阵难捱的绞痛,自觉如今的急于解释也不是好办法,只得悻悻收了声,见沈落言也不理他,径自返回医帐里,方幽幽叹了口气,解下腰间挂的一坠酒葫芦,拔了芯子,开始喝起闷酒来。
沈落言掀开遮风的帐帘,室内的灯焰暗了一些,似乎已经烧到底了,一股一股带着引人咳呛的气味的乳白色烟气随着帐子的掀开、风的滚滚而入,顿然烟消云散了。风带来了守夜巡兵单调的打更声音,还有这样一两缕战马的呜呜嘶叫,听来分外凄冷。他将铜盆放下,盆底蹭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刮擦声音。
“阿真。”沈落言开口叫了一声,榻上却没有回复,他直起身抬眼来瞧,方发觉樊真半坐半躺,靠在床头的几个软枕上,头微微低垂着,那灯黄下带着琥珀般柔亮光泽的长头发一束一束地垂落在他的肩侧,过长的一些滑到了他交叠在膝盖上的手背处,随着那一阵带着沉闷暑气的夜风而轻轻飘动着。樊真的双手底下压着本书卷,之前似是还在看的,现在人却已经睡着了。
沈落言走近了一些,看见那书册原是本页脚打卷泛黄的医书。
沈落言一愣,心底却翻涌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味杂陈来,他没有告诉樊真内力尽散、经脉错乱的事情,可这样的景况,樊真自己却似已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沈落言有些莫名慌张,轻轻悄悄伸手去将那册医书抽了出来,想令樊真平躺下来好好睡。不想他将手臂穿过樊真胁下,想令他躺下的时候,他那平素里总是一张冷面的徒儿,却不知是被梦魇着了还是怎样,浑身忽便细细簌簌地颤抖起来,沈落言彻底慌了神去,一时间竟然连满腹医理都翻动不出来,只是慌慌张张地去将樊真要歪倒的身躯抱住了。
樊真的下颏无力地垂在他的肩窝上,鬓角贴在他的颈边,有些湿冷的汗意。沈落言赶忙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却听得他口中含混不清地在喃喃些什么,灼烫的吐息带着不甚清楚的低语呢喃,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沈落言的耳边。
“不要……走……不、不要走……”
惶惑的、惊恐的、软弱的呼唤,沈落言从来没有听过,在他的印象里,不论是学习医术亦或是学习百花拂穴的手法,樊真一向没有对谁示过弱,他甚至从没有见过那孩子哭泣悲伤的模样,他的年少早成甚至到了叫人担心的地步。可现如今他的这副模样,当真大失常态,沈落言心下一阵抽痛,伸手安慰地拍了拍樊真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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