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歌微微敛容,道:“是。”
“你和他很熟么?”
苏瑶歌面无表情看着他:“他是我师弟,直系的那种,你说熟不熟?”
“是么,那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吧。”叶问颜神色淡淡,“我总觉得云景拂这次的行动,不像她本人作风。”
“哦?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叶问颜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是那么容易死的人么?”
苏瑶歌摇摇头,却是十分认真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但你要是想死,没人能拦得住你。”
叶问颜挑眉,旋即又取了一封信报,头也不抬道:“话多。办你的事去,我不会自己去死的。”
苏瑶歌默了默,倒也没有再说,自去办事去了。
叶问颜将剩下的信报都看了个大概,又挑了几件比较重要的,喊来了阿决一一交待了,这才出了门去,敲开了李君城的那间房。
李君城这几日一直托着个镖头的身份住在客栈里,叶问颜也不是一次两次在怀疑他的那些手下都在干什么了。可惜对方没说,他也懒得问。
结果这一敲门,开门的却是燕霓裳。
见着是他,燕霓裳也一愣,眼中瞬间闪过杀意。叶问颜瞥过她脸上神色,低笑一声道:“这儿可是流风客栈。”
燕霓裳一顿,随即又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面无表情道:“叶公子来寻我家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生意事。”叶问颜神色淡淡,却也只是抱胸在门口站着,挑眉道,“你家公子没空?那我回去了,你记得和他说一声。”
说着他回身便走,心中想着李君城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清晨一大早还在清风楼顶吹风,估计现在是在睡觉。但旋即一想,他既然在睡觉,燕霓裳怎么就进的他的房间?而且,燕霓裳居然进了流风客栈,而且还没人通报他?
想到这,他一向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起伏。只不过这起伏看起来不太友好,流转的眼波里盛满的,是满满的杀气。
只是一瞬,叶问颜很快就将眼中杀意也掩下,重新作了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
叶问颜走后没多久,燕霓裳将房门重新合上,亦敛容皱眉看着房中地板上躺着的这人。对方一身齐整,但面色苍白,一双眼一直盯着正半蹲在他面前的李君城,口音嘶哑。
李君城把了把他的脉像,随即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只沉声道:“你说。”
那人像是不久于人世,说话也断断续续:“秋雨……叶……”
接下去的话愈发低了,李君城俯下身子仔细去听。对方嘴唇翕动片刻,最后双眼一翻,再无气息。
李君城替他把眼皮合上,不说话。燕霓裳见状,低声道:“将军?”
“他是被震断了全身经脉死的。”李君城闭眼,好一会儿才道,“他的死讯暂时瞒着宁珂。”
“为何?”燕霓裳不解,“二宝素来是宁副将心腹,您瞒不了多久的。”
“我知道。”李君城站起身,脸上的惯常笑意也不见了,“选个好地方,将二宝先葬了吧。宁珂那边,寻个适当时候我去说。”
燕霓裳深深看他,随即试探道:“将军,是叶问颜做的?”
“不是他,”李君城倒是答得很快,随即也看了一眼燕霓裳,“我知道你不信,然大宝二宝两兄弟是三个月前跟随着宁珂出来的。而那时候叶问颜应当是不知道这二人存在的,再加上那之后……我二人都坠崖,就算是他也没法掌控外头的情势变化。”
燕霓裳似有不服:“但他不做,他的手下也能做。将军,您这是在袒护对方吗?”
李君城一顿,随即道:“如何便成了袒护?”
“您自英雄会后对叶问颜的态度就不比从前,如今更是隐隐将对方当做了友人。将军,恕属下之言,叶问颜性子多疑,为人狡诈,属下怕将军一时被蒙蔽,铸下大错。”
燕霓裳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李君城乍一听也是一顿,在心里头思索着什么,一时却也没回话。
燕霓裳道:“将军缘何不说话?”
李君城失笑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如何会没有?”燕霓裳眉眼是一如既往的锋利,“先前叶问颜来寻将军时,属下观他虽是没有杀气,但他毕竟武艺高超,又是恶人谷中人,如何能深交?”
李君城揉了揉额角,随即道:“暂且先不说这些,先安排秋雨堡的事情吧。”
“将军,”燕霓裳站得笔直,眸光也深,“您自小都不会如此冒险的。”
李君城一愣,旋即回过头来,认认真真瞧了一眼燕霓裳,好一会儿才道:“确实,我这一次的确是在冒险。不过一生里统共能冒的险也不多,你也不必担忧我,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担着便是。”
燕霓裳大震,看定李君城很久,良久才有些僵硬地点点头。李君城见此挥挥手,道:“将二宝的尸身带走吧,注意掩人耳目。”
流风客栈是叶问颜手下的势力,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掩人耳目还真的不容易。然而这件事,叶问颜就算是不知道,迟早也会有人告诉他。与其让他手下告诉他,倒不如他直接去寻他。
李君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当他来到清风楼叶问颜的房间之前,一身黑衣的阿决却把他给拦住了。
李君城挑眉,道:“在下来寻叶公子谈过几日的镖银之事。”
阿决答:“公子正在休息。”
“如此,那在下告辞。”说着他便回身走了,然后绕过正面的门,走到另一面,看了看窗户的方向,纵身一跃,翻了窗进去。
正在休息的叶问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戏谑道:“李将军缘何不走正门,还要翻窗?”
“正门不是给你拦了么,”李君城亦笑,在他对面的圆椅上坐了,没一会儿就沉了脸色,“二宝死了。”
叶问颜毫不惊讶,甚至也没问这人是谁,只是挑眉道:“李将军是以为叶某做的?”
李君城却道:“若是所有恶人谷中人所作所为,都算在叶公子头上,那叶公子可谓本朝第一大恶人了,怕是连王遗风都比之不上了吧。”
闻言,叶问颜笑了笑,顺了杯茶推到他手边,只道:“那李将军来寻我做什么?”
李君城一脸正色:“想见你了。”
叶问颜面上却不动声色:“哦。”
李君城等了一会儿,却也没听到他再说些什么,不禁又气又笑道:“你倒是给个回应?”
叶问颜装傻:“什么回应?”
李君城又笑:“比如你也想我了?”
“并没有。”叶问颜正色,端起茶盏来啜了口茶水,又眯了眼道,“荀谦过几日就该动身出发了吧?”
说到正事,李君城也收了眉眼间的那点春意,当即也点点头道:“是。约莫初五出发。”
“所以……”叶问颜抬眼看他,笑得张扬,“这几日,李将军可得护好那位人证了。”
李君城听他的语气不对,挑眉道:“你总不要说,还要对人证下手吧?”
“两手准备罢了。”叶问颜喝茶,又道,“李将军打算如何安排叶某?”
“荀谦为人多疑,他虽然寻了我去护他周全,但必然也是不信我的。”李君城笑道,“本想着让叶公子乔装到李某麾下做个小将,再伺机行动。不过现在想想,大概也是没有必要了。”
叶问颜想了想,放下了茶盏,挑眉道:“如此,那叶某等着李将军的消息了。”
……
这个年于叶问颜而言过得稀里糊涂,一晃之间也就到了初五。“破五”的习俗已过,歇业了好几日的店铺们也纷纷重新开张,宣州城的街道上复又成作了熙熙攘攘的繁华模样。
叶问颜坐在流风客栈的二楼客厢里,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封信报和一壶酒。
他在这里已坐了有一个余时辰了,却也只是在望着窗外冥想,偶尔回过神来倒一杯酒来喝。阿决见他枯坐了这许久,想了很久,却还是没出声。
不过没过多久,客厢的门就被打了开来,苏涵站在门口,一张小脸上俱是疲色,但精神头还算好。
她一见着叶问颜坐在窗边,就开口问道:“少爷,您在等谁?”
叶问颜回头看她一眼,淡淡笑了笑:“我谁也没等。”
苏涵莫名一窒,有什么奇特的情绪从心里头涌出来,但很快她压下原本要说的话,只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交给叶问颜:“您要的东西。不过……早些时候您不是说不需要这个东西了么?”
叶问颜只垂眸:“计划有变罢了。你跋涉多日,累了么?”
苏涵摇摇头道:“不累。”
叶问颜目光有些远,随即突然轻轻道:“沈朔已经到孔雀海了。”
红衣少女的面皮一动,随即她听见自家少爷道:“所以你这一段时间,就不必往龙门那头走了,在江南多待一些时日吧。”
没想到苏涵只是皱了皱眉,随即就道:“他在龙门,如何我便不能过去了?少爷您不必顾虑我的。”
叶问颜笑,把桌上的一封信推给她:“不必顾虑你,可得顾虑大局啊。”
苏涵不解,接了信来瞧,没一会儿就恨声道:“他倒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