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城笑,将他的手用温水洗了洗,软绸擦净水渍之后方才用夹剪细致地剪起指甲来。
捏住手指的力道正好,不轻却并不让人感到不适。叶问颜倚在李君城肩头打了个哈欠,忽然想起当年在军中时,李君城第一次替他铰指甲时,险些没把他手指给攥断。那时他就笑他天生是个被服侍的命,哪怕对方是个风里来雨里去,肩上担着这江山血火的将军。
多余的指甲被铰去,李君城习惯性用指腹蹭过他的指尖。
叶问颜觉得有点痒,缩了缩手指,于是李君城就侧过头看他,笑问:“作甚?摸也摸不得?”
换来的是对方另一只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软肉:“闭嘴,剪你的指甲去。”
指尖于他叶问颜而言,是仅次于颈项的敏感地。他习剑多年,一双手握得最多的,便是剑。他用指尖一遍遍描绘过剑的纹路,虔诚得恍若祈祷。
隐于山居之后,他触及最多的,都是李君城给他的。生活从风霜刀剑变成柴米油盐,这双手便慢慢习惯了岁月流年中的温情脉脉。李君城递给他的,绝不会是可能伤到他的,于是他便很多年,未曾再触及人世间的诸般险恶。
很多年前,叶问颜说,此生最想要的,不过安心而已。
很多年后,李君城用行动证明了,你要安心,我给你安心。
回忆如浪潮一层层铺开,落定的潮水渐渐退去后,李君城的声音多少显得有些空灵缥缈。
他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起来收拾收拾了。”
话的末尾叶问颜已听不清,睡意又一次漫上心头,他歪在李君城肩上睡去。
昔日的将军于是连呼吸都放轻,不再说话。将一应物事放到一旁后,小心将人放平。替他掖紧被褥后,忽见对方双唇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他凑到他唇边去听,眸色如天光离合。
半晌李君城笑了,在他耳边轻轻道:“遇你,实则十世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