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了我的心。”明楼说,然后他摇了摇头,“不,不是小偷,是强盗。偷走了就算了,你看看,还不肯还给我。”
阿诚的脸已经开始发热了。可是他还不想就这么认输。
反手握住了明楼的手,阿诚说:“那你倒是自己拿回去。”
“拿不回来了。”明楼看着他,“也不想拿回来。”
他举起阿诚的手,然后又用一只手覆盖住了:“好好收着,要是弄丢了,我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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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失踪的事情果然如预料的,如一粒石头投入湖中,荡起了轩然大波。
南田洋子大驾光临新政府办公厅,一看就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明楼早已做好准备。
她进来的时候,明楼正坐在沙发上,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一脸形容憔悴。
见他这副模样,南田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也只能忍一忍了。
“明先生,你还好吧。”她礼貌地问。
“我不好,我非常不好。”明楼睁开眼睛看她,“曼春不见了,我心里着急啊,南田课长,76号这么多人,日本军部情报处这么多人,这么多天难道还没有一个消息吗。”
好一个先声夺人,南田想。我没跟你要人,你倒是先跟我要起人来。
“其实我就是来跟明先生讨论这个事的,”她不紧不慢地说,“因为那天最后看见汪处长的正是明先生。有人说看见明先生和汪处长一起从办公厅出去。”
明楼知道,来这里之前,南田已经做过充分调查。因此,对于汪曼春跟着一个76号的事务员来到办公厅,并叫76号的人在外面埋伏阿诚的事情都已经有所了解。对此他无需隐瞒,反而要把它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是啊,那天曼春心情不好。也怪我,可能话说得重了一点。但是我也是为了她好,希望她当一个聪明女子,在用人上学会任人唯贤,在做事上学会收放自如,才对她那么语重心长。”明楼说,“那天我看她大概是生了我的气,想着多陪陪她,好让她消气,于是才送她回去的。”
“那明先生是送汪处长去哪里呢?”
“76号。”明楼说,“本来是想要送她回家的,不过她说她还要回一趟76号,就送她回了76号。”
“原来如此。”南田点头。
明楼的话里找不到破绽,南田暗自思忖。
那天的后来,确实从76号汪曼春的办公室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当然那个时候比较晚了,76号的人也下班了,没有接到汪曼春的电话。不过,时间上和明楼说的是吻合的。
当然了,这些电话不是汪曼春拨的,而是脱掉乔装回到76号的朱徽茵潜入汪曼春的办公室拨的,目的是要造成汪曼春还活着的假象。
而南田依然思考着那个事务员、阿诚和这件事情的关系。
“不知道那天汪处长来找明先生是因为什么事?”
“说来不怕南田课长笑话,曼春那日气势汹汹,带着人来找阿诚的麻烦,我已经教育过她了。我跟她说,你要甄别,我不反对。你要进攻,你要开战,也行,但是你至少要记得带上真正有力的武器是不是。这个武器不是几把枪,也不是一群从76号出来的只会乱吠的狗。真正有力的武器是确实的定罪证据。什么武器也不带,只会乱咬别人,是没有胜算的。弄得不好,还会被别人反咬一口。”
南田的背上一凛。
明楼这话,说是说给那日的汪曼春听的,却也是说给今天的自己听的。
明楼要她要么就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要么就乖乖管好自己的爪牙。
今时不同往日,明楼现在坐上了汪芙蕖的位置,若是没有证据就乱动他,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我也跟曼春说了,阿诚是我的秘书,就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也有我给她兜着,出不了乱子。可是我这么说,曼春反而不乐意了,总觉得我好像在暗示和阿诚之间比跟她还要亲密似的。”
“是这样吗?”南田问。
“怎么可能,”明楼微微一笑,顿了顿,他说,“不知道南田课长懂不懂我们中国文人的妻妾之道。”
“愿闻其详。”
“娶妻娶德,娶妾娶色。曼春是我要娶的人,至于阿诚嘛……”他没有说下去。
无耻文人,南田在心里骂了一声。
“可是不知道阿诚先生是怎么跟76号的一个事务员扯上关系的?”
“不过就是一个阿诚的旧相好。曼春发现他们还有私情,怕我受阿诚蒙蔽,所以特地来告诉我一声。”明楼抬抬眉毛,“曼春是好心,不过她也是多虑了。对于阿诚之前是什么样的做派,有多少情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阿诚啊,胃口大得很,心野得很,普通人很难满足他。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要把他拴得死死的。骑一匹良驹当然有快感,但是却不能和骑一匹野马的快感相比。驯服的过程才是最有乐趣的,南田课长,你说对不对?”
无耻男人,南田又在心里骂了一声。
“哎呀,不好不好,在南田课长面前说多了,”明楼拍拍脑袋,露出一点尴尬的笑容,“南田课长该在心里骂我无耻文人加无耻男人了吧。”
“哪里哪里。”南田连忙说。
“汪处长的失踪事件还没有解决,我就不在这里耽误明先生的时间了。”看问不出什么东西,南田起身告辞。
明楼也不留她,只道:“那一切就拜托南田课长了。”
南田走出明楼办公室,阿诚就在门口等她,一路送她去办公厅门口。
之前南田洋子没有特别在意这个新政府办公厅的秘书,现在她倒是对这个阿诚有些感兴趣起来。
铁打的秘书,流水的长官。
新政府办公厅的会长已经换了几任,阿诚却依旧牢牢把着高级秘书的职位。
其他秘书也是各有起起落落。李秘书死了,刘秘书失势。唯有这个阿诚,却是愈加如鱼得水起来。
“中国人说,大丈夫生于天地,岂可久居人下。”她故意要刺刺他,“我看阿诚先生,倒是适应良好。”
“趴得越低,是为了跳得越高。”阿诚挑挑眉毛,“有时候,躬起身体,其实只是蓄力待发之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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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从窗户里看着南田洋子上了车子离开了。
南田还未完全消除对他的怀疑,他想。
不过她暂时也确实找不到能把汪曼春的失踪牵引到他身上的线索。
阿诚推门进来,在身后关上门。
“不敲门就进来?”明楼抬抬眉毛。
阿诚委屈:“那我出去再敲一遍。”
自从他们之间完全坦诚相对之后,在人后,一些能免则免的小礼节他们就跳过了。
“进来吧。”明楼笑了,问,“南田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她说大丈夫生于天地,岂可久居人下。”阿诚说,又想了想,“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我一定是在下面的那个?”
明楼抿嘴一笑:“你不是吗?”
阿诚抬眼看他,眼神里半分生气,半分好笑。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谁上谁下?”他对明楼说。
“那就试试。”明楼说,他冲着阿诚走过来。
对这个,阿诚还没有心理准备,他往后退,但是后面就是茶柜。他撞上了,无处可躲。
“长官,我得提醒你注意你的生活作风……”
“太不正派了?”明楼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闭嘴,阿诚心里想,自己怎么变得跟郭骑云一个调调了?
“是啊,”明楼挑起嘴角,“真不像样。”
可是他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一把拉松了阿诚的领带。
阿诚赶紧抓住了自己的领带。
“我之后还有任务。”他说。
“我不记得我给你派了任务。”明楼依然抓着领带。
“夜莺那边的。”
“哦,重建交通站的事。”明楼点点头。
“你怎么又知道了?”
“想想也知道了,交通站被毁,重建交通站是第一要事。可是,”明楼说,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也不急在这一个两个小时吧。”
他又往前一步,一条腿嵌进了阿诚的双腿之间,整个人把阿诚压向茶柜。
阿诚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差点跳起来。但是一惊一乍实在太丢脸了,于是他只是呆呆站在那里,一只手抓着茶柜边缘,一只手推在明楼的胸前。
但是明楼的一只手按在阿诚的手上。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推开我。”他摩挲着阿诚的手背说。
明楼的手很暖,拂过他的手背的时候痒痒的。
阿诚立刻不确定起来,自己的这个姿势到底是要拒绝他,还是想要把明楼拉得更近。
“我怎么敢推开你?”阿诚咕哝,“你不知道官高一级压死人啊?”
“官高一级倒是真的。”明楼笑了,探去阿诚的耳朵沉声道,“不过,保证压不死的。”
每个字都带着气音,仿佛是在明楼浸满了醇酒的喉咙里盘旋发酵过,一丝不漏地灌入了他的耳朵里。
阿诚觉得自己立刻就要醉了。
轻轻战栗着,他不由自主地分开了嘴唇,然后看见明楼的眼神落在了他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