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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烟都]九重烟雪任平生 完结+番外 (安零)


  “去病!去病!”鸠神练面对的仿佛是沸腾的海水,全然无措。她想要制住不断挣扎的少年,奈何对方神智全无,唯有一腔蛮力,乱无章法地扑腾反抗。床榻吱呀摇晃,随时都要散架,“啪”的一声,天谕随身携带的圣教典籍也随之落地。
  容色一向高雅自持的神女拼命呼喊着亲人的名字,拼命想要抱住他,却如同想要捕获绝望中的希望一般徒劳。这搏命一般的抗拒和悚然的尖叫一刀一刀地割在心头,她没想到自己如此脆弱,顷刻间酸楚的滋味便腐蚀了她多年执掌权柄的傲气,眼眶一热,凝气于指,急速点下符去病几处大穴。振耳欲聋的嘶叫声被掐断,符去病如拆了线的傀儡一般软倒在她怀里。
  耳边嗡嗡的,夜幕里的圣城安静得骇人。
  一口气堵在胸口。她在这一刻会对冥冥中的神充满恼恨——经历这一切,如若她依约献上了膏脂、却不能让她的弟弟恢复正常,那么经营多年挣下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一时有些茫然,满头灿烂耀眼的金珠长穗犹在脸侧熠熠摇晃、珊然有声。
  但已经走到这一步,早就不容回头。她复又加深了一重催眠的心咒,理了理符去病汗湿的鬓发,不忍地望了两眼,还是拾起经卷迁延顾步地离开了。
  冰冷的足音漫延在幽杳的长廊里,两侧墙壁上高悬的长明火把熏起淡烟,薄暮浓冥地飘散在拱顶之下。火光摇曳在逆海崇帆圣女坚毅的脸上,又被金色的长裾在青灰的地面拖曳出一团模糊的影。
  凉风如洗,她冷静下来。符去病自小对周遭人事极度敏感,更是对未来之事多有预见,过去她常常用问卜的方法从他那里探知福祸。但自从多年前逆海崇帆大举进攻烟都起,符去病的失心之症突然加重,连她这个亲姐也无法与之沟通,不得已只好暂时封禁了他的神识,免除外界对他的刺激;而举行三十万生祭固然是为了自己的永生之道,却也暗含着借助神力让符去病复原的心思。依她对自己兄弟的了解,符去病所感应到的事情距离越短、时间越近,他的反应就越激烈,只是此番她实在不解其意,又眼见着教中议论纷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自烟都沉寂,逆海崇帆在中原的传教也算顺风顺水,正道忙于应对暗夜之咒带来的种种祸端,根本无暇插手他们的扩张,照理诸事顺遂,但符去病病症如此剧烈,实不寻常。
  ——莫非,符去病是在提醒她,灾祸出自圣教内部吗?
  心中陡然警惕,方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盯着外部信仰的争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问教内的事宜,若真的祸起萧墙……鸠神练手中一紧,竹简发出涩然的回应,她惊觉掌心湿润凉腻的一片。
  她加快了步履欲赶往玄境明都传召圣裁者和梦骸生。
  空廊幽寂,长驱无声,不意一间小阁中透出微光。她略一停顿,正见秋云裳挑灯正坐,一笔一划地抄写经文。
  如今梦骸生功体倒退,已是穷怒之末、大不如前,老印千夕颜更被烟都阴鸷阵法吞没、形神俱灭,祸风行冥顽不灵,终致陪葬于彼,转眼圣教四印残缺不整,鸠神练心中早已属意于弁袭君之下这个敏于办事的人才。不过此人行事素来最求谨慎,戒之于言,兢兢业业地处理罪狱里的公事之外,多半还是盘桓在这个与其身份毫不相衬的简素小阁中抄抄写写。每至逆海崇帆开坛布道之日,信众喧腾,这些字纸便会经由一双双高举敬受的手流布苦境内外。若是留意近处,往往能在大某个昏暗角落捕捉到一领白衣在其人沉默地抽身离场时渡开的一圈微亮的光影。
  “誊抄经卷这种微末之事何劳秋殿亲自动手?”大约那安静虔诚的侧脸连天谕都不禁动容,高高在上的圣女也忍不住出言相问。
  秋云裳闻声抬头,随即停了笔起身相迎,谦谨对答:“天谕制《天罚》六章以镇定内外,不知天谕可曾观察过参加了法会的信徒们?”
  “这……”鸠神练传教布道,一向都是高高登临在崇辉圣岸的天谕台上、一览众生,蠕蠕而动的信众,在她脚下化作微末的芥子。
  秋云裳平静无澜地垂下视线,“他们之中,有被一无所有的农夫、有病入膏肓的伤患、有饱受离乱的浪人、有不容于世的歹徒……这些挣扎在下层的蝼蚁之辈在乱世中被唤起了更多的隐痛,衣食温饱、生老病死,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您可察觉到,每一次集会过去,这些人虽田未加增、病未稍减、势未见起、命未得保,可是走出圣地,无不斗志焕然,纵然只是一群蓬头突鬓的庸夫,亦能移山填海。只因我教的教化恰逢其时,给了他们崭新的自信——一个人越是一无是处,就越容易靠炫耀自己所处的组织来显示自己的优越。属下一直以来做的,何曾指望他们能理解神典之万一,而是给他们一张优越感的铁券,自觉自愿地接受神的指引。”
  鸠神练听得耳目一新,过去她只以为秋云裳抄写《天罚》无非是表表忠心,竟不曾料到此举还大有深意。她想了想,又问道:“秋殿一番作为的确让我教获益良多,只是中原正道也不曾坐以待毙,屡有逆天之举,妄图颠覆我教教义、蛊惑人心。”
  秋云裳却微微一笑,诚切地望向她的双眼:“如果天谕仍在为此前元生造化球制造的‘一日光明’的恐慌而忧虑,属下认为大可不必。同样是面对乞食者,天谕觉得赏他一饭之恩和告诉他一条通往永生之国的路,哪一种更有吸引力?”
  圣航者如何不懂,美目中掠过一道光,却转瞬即逝。
  秋云裳又道:“自然,针对眼下的时局,圣裁者审时度势,采取的一系列舆论造势、处置得宜,那些不知死活之辈必有大患……”
  鸠神练听他絮絮道来,条缕分明,如有一只有形的手拂过心房,当即顺过了气,宽解不少。她点点头,道:“眼前尚有一事、关乎我教存亡,还请秋殿同我共往殿内一叙。”
  时至中宵,黑罪孔雀一听传唤还是立刻就赶到了明境玄都正殿。祭日将至、多事之秋,教内紧张的气氛凝结如胶,他直觉鸠神练此时召唤必有要事。只是在看到秋云裳也尾随天谕而至,略感意外,但也只是短暂的一愣,随即向圣航者致礼。秋云裳神色如常,沉默地自觉站到了他身后。
  少顷,一直养伤的梦骸生也姗姗而来。
  “三十万赦天大祭举行在即,为保平顺无虞,特来向诸君交待诸般事宜……”
  梦骸生强撑了听了半天,越听越心寒:整个计划中,分毫未曾提及出兵烟都之事。想也知道,眼前的神女一心一意指望着用那三十万教众的性命得道飞升,至于小小魏坤舆的血仇早已无关宏旨。
  “启禀天谕,属下以为,烟都自始至终对我教虎视眈眈,几番作梗,不可不察。”他还是忍不住出言请命。
  鸠神练眉头一蹙,弁袭君已飒然转身拦阻:“烟都种种举动,早已引起正道的忌惮,加上秋殿此前大肆扩散的龙珠之谈 ,中原武林怎会放任坐拥元生造化球的危险因素存在于世,又何需我们亲自动手。赦天大祭关头,万不可为一己之私节外生枝,静待他们自取灭亡方为上策。”
  这已经是言有所指的批驳了,梦骸生垂眸的余光里还能捕捉到地擘托着宝印的右手、食指尖利的护甲随着他的话小幅划出的亮色的弧线,仿佛全都剜到了自己的脸上。羞愤之下,噤口不言。
  刻意无视了这段尴尬的沉默,鸠神练犹豫了一下,又道:“方才吾去探病尊,偶然从他那里获知,我教内部似乎另外埋伏了隐忧,只是他言语含糊,本座尚未参透……”
  座下三人面面相觑,惊讶于铁桶一般的萧墙之内竟会有异数。大殿正中,失去了老印、死印,显得残破无光的皂海荼罗大阵的辉亮照在众人脸上,阴晴不定。
  忽而,所有人像是醒悟到什么一般、目光锁定到秋云裳身上。“秋殿……莫不是你……”
  秋云裳自玄境明都走出、散漫着步子回转罪狱。牢狱深广,层层嵌套,日夜不绝的鬼呼神泣之声又总是彼此相似,但这里每一个人被关押囚禁之人的面容,他都过目不忘。因此,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一间牢房前。
  甫一站定,里面的人已然闻得动静、扑到了近前:“秋殿!秋殿可是已奉了天谕的旨意来释放在下?”
  秋云裳上下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并不是。”他转正了对着他,慢慢在广袖中叉起两手,道,“只是本座偶然想起东井君尚被囚困在此,罪狱受吾管辖,共事一场,于心不忍,特来看望。”
  凉守宫气力一空,抓着栏杆软软瘫倒,复而又猛地立起:“强攻烟都的主意明明是梦骸生自作主张,他擅自行兵、折损精锐,与吾何干!可你们为了保住生尊不倒,便把我当做替罪羊!治一个所谓‘劝谏不力’之罪、简直岂有此理!你们就不怕报应!”
  为了杜绝万一,扑灭隐患,你这个外人的生死实在是不值一提了。秋云裳微微仰天一叹,冷淡的表情分明就是大写的“不怕”两字,他拢了拢双手,貌若安抚道:“东井君无需懊恼,三十万赦天大祭在即,到了那一日,众生都将平等地接受神意的洗礼,过去一切是非善恶,也尽可烟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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