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叶开,小事随和不争,大事坚定不移,尤其是关系到原则的问题,更不会为任何因素而动摇。
傅红雪拼命积聚起来的决心,在叶开的三言两语中,轻而易举的溃不成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在说,“好,我答应你。”
叶开得到他的回答,既欣慰又酸涩,脸上扬起一个洒脱的笑容,故作轻快地问,“傅红雪,我问你,如果我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了,变成你的累赘,你会不会嫌弃我?”
“我不会,我会做你一辈子的眼睛,替你描述这花花世界。”
很久以后,叶开再次回忆起,对方当时的承诺,心里依然是难以名状的感动,他觉得这已是世上最动听的一句话。
次日
天还未亮,晨曦朦胧。
残烛烧至尽头,微弱的光映着外屋的床榻,傅红雪正在深眠。
“啊——!”
一声压抑的叫声,骤然从里间传出来,将睡梦中的人惊醒,傅红雪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里一慌,连鞋都顾不得穿上,就下床迅速冲过去,“叶开!你怎么了?”
叶开一手扶着桌子,一手在虚空中连甩几下,疼得呲牙咧嘴,听见对方慌急的询问,他歉然地笑了笑,说道,“吵醒你了吧?是我不小心按在烛火上面,被烫了一下,不严重,小事而已。”
“你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傅红雪查看他的手,掌心有灼伤的痕迹,但如叶开所说,并不严重,他暗自松了口气,又看到斜倒在桌子上的烛台,所幸蜡烛烧了一夜,所剩不多,被他碰倒便自行熄灭了,否则,万一引起大火,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也没什么急事,睡不着了,就打算先练习一下。”
“你要练习什么?”傅红雪找出伤药,一边给他擦拭,一边诧异地问。
“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什么都不方便,所以我就在想,必须尽快适应身边的环境,总不能在自己家里面,还到处碰壁,寸步难行吧?”
傅红雪动作一滞,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心痛多些,还是生气多些,他几乎想对叶开吼出来,你身边还有我,你不知道吗?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冲动,因为他很了解叶开,叶开有他的骄傲,有他的尊严,有他的倔强,他需要的只是精神上有一个寄托,而不是希望事事由人服侍,他不能容忍自己像一个废人一样活着。
顿了片刻,傅红雪继续为他擦药,动作很轻,淡淡地开口,“那好,你练习的时候注意别伤到自己,我会在旁边看着你。”
一般人要适应失明的生活,需要一个漫长的磨合过程,短则几月,长则几年,而叶开只用了两个时辰。
他利用记步伐的方式,记住物品放置的方位以及室内到院子的距离,一遍遍实验,一遍遍练习,短短的十步路,他都要走上几十次。
第一次从屋子里顺利走到院子,叶开抑制不住激动,喜极而呼,“傅红雪,我成功了!”
他又反反复复走了几遍,证明自己的成功,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莫大的成就感,这样的感觉,便是在他练就轻功绝技时也不曾有过。
“是!你成功了!”
傅红雪看着叶开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亦是为他欣喜,可是目光却流露出截然不同的情绪,那是浓浓的悲伤,当然,对方不可能看见。
“傅红雪!快过来帮我一把!哎呦!累死我了!”
听着那种娇蛮如撒娇的声音,再配上一张母亲花白凤的脸,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傅红雪忍不住打个寒战,他换回冷淡的表情,走过去问道,“帮你什么?”
花青鸢晃了晃手上的食盒,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帮我拿东西了,你这个人啊,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傅红雪接过东西,表情还是冷冷淡淡,就算他把花青鸢当成自家人,但是花青鸢的性格,实在让他没办法把她当长辈看待。
叶开此刻心情正好,环抱双臂,同花青鸢调侃道,“我说小姨母,听你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比我的精力还充沛,可不像是累死了啊?”
花青鸢又好气又好笑,单手叉腰,说道,“喂!小叶子,我就指使一下你哥而已,不用这么护短吧?唉!我本来还以为……看来是我多虑了,啧啧!亏我还特意跑遍了全城的酒楼饭店,给你买了不少的好酒好菜呢。”
叶开心里就是有意护短,嘴上却偏偏不肯承认,听了花青鸢酸溜溜的话,他忍着笑,两手一摊,故作无辜地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题一转,又道,“不过,你这么大方地买这些酒菜,肯定花了不少银子,你该不会,又去做‘伸手就来’的行当了吧?”
被叶开一语道破,花青鸢俏脸一红,撅起嘴,有些赌气地道,“是又怎样?你到底吃不吃?你要是不吃,我就拿去倒掉了!”
叶开不假思索,立刻说道,“吃!我当然吃!暴殄天物本就是罪过,再糟蹋小姨母大人的心意,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花青鸢绷不住,扑哧一笑,笑得头上的珠玉流苏跟着乱颤,她嗔怪地对叶开说道,“你呀!还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三人吃完饭,花青鸢看阳光正好,提出带叶开去外面踏青。
傅红雪考虑到叶开昨日发过高烧,不易疲劳,便道,“叶开昨天淋过雨,染了风寒,让他先在家里休息,改天再带他出去。”
花青鸢说道,“晒晒太阳对小叶子的身体才会好,人老是在屋子里面闷着,没病的人也要闷成病人了,小叶子,你说呢?”
叶开笑着道,“说的有理。”
最终,三人达成共识,由花青鸢陪叶开外出走走,傅红雪留在家里准备午饭。
因为叶开眼睛不便,花青鸢并没有带叶开走的太远,只在小屋附近的树林信步而行。
她给叶开描述他们所在的环境,“我们现在在林子里,这里风景很好,树木挺秀,绿叶成荫,有几只麻雀落在树枝上,道旁开满了黄色的野菊,再往前的话,就出了树林,那里有一片湖水,远处有人在放纸鸢。”
叶开忽然想到,“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鸢字。”
花青鸢道,“是啊,同音也同字,是我老爹起的名字,不过,我不喜欢。”
叶开问,“为什么不喜欢?这名字不好?”
花青鸢道,“青鸢的鸢,就是纸鸢的鸢,而纸鸢,它虽然有着美丽的外表,能够飞上青天,可它终究不是真正的鸟,时时刻刻有一根线牵着它,控制着它,永远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纵然它勉强挣断了那根线,也得不到它想要的自由,只会狠狠摔下来,摔得支离破碎……”
花青鸢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低沉,似乎蕴含着其它的深意。
叶开沉默片刻,摇摇头,给出不同的解释,“不,你误解了你的名字,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寓意非常好,鸢并不是专指纸鸢,它也是飞鹰的意思,我想,你父亲肯定是希望你像飞鹰一样,任意遨游,无拘无束,能够做一个有思想,有灵魂,完全依从自己的心做事的人。
花青鸢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叶开的脸,仿佛是在沉思什么,又仿佛是在重新打量他。
—待续—
☆、第 38 章 第三十七章:不顾一切
傅红雪把猪心买回来时,踏青的人也正好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把野菊。
“叶开,你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小姨母把我送到门口,临时有点事就走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这花是?”
“小姨母采的,她说菊花有安神的作用,放在屋里有助睡眠。”
“那我帮你把花插起来。”
“交给我自己来就行,花瓶的位置我记住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那好。”
叶开默数着步伐,走向放置花瓶的木柜,突然心口剧痛,他强忍着没有出声,想要先把花放好,无奈的是,疼痛越演越烈,他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野菊散落在他身边。
“叶开!”傅红雪折回来,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前一刻还安然无恙的叶开,后一刻却轰然倒下,疼得满地打滚,蛰伏多日的胭脂烫,又一次突然来访,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傅红雪知道这是毒发的症状,也知道如何能救叶开,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徒劳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花青鸢一进门,便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大吃一惊,“小叶子!这是怎么了!”
“叶开他毒发了。”
叶开紧抓着衣襟,汗如雨下,自齿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出去……”
傅红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叶开大声重申一遍。
傅红雪没有出去,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放着叶开不管?
叶开道,“你帮不了我,你出去!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何必留在这里,看着我受折磨,我痛苦,你也痛苦。
花青鸢知叶开心意,说道,“听小叶子的吧,我们出去。”
傅红雪还是不动,看着痛苦的叶开,他心如刀割,表情也没比叶开好多少,最后还是让花青鸢强行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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