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不会的!不会……”
傅红雪想要说什么,可是他还能说什么?无论是头脑、还是口才,他有哪样比得过叶开?想要哄骗叶开这样聪明的人,他深知自己的道行还不够。
“傅红雪,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好……”
叶开由着傅红雪扶着自己,一步步走到门口,他忽然止住脚步,侧耳认真倾听着外面,他听到了一种淅淅沥沥的声音。
雨——
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即迎来疾风骤雨。
秋季是个阴晴无常的季节,一如祸福无常的世事,无论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下雨了么?”
“嗯。”
叶开抬起头,仰‘望’向天边,即使视线里只有一片漆黑,他还是执着而倔强地去‘看’。
傅红雪与叶开并肩而立,注视着他的侧脸,那双宛如流星一样的眼,如今,却被蒙上一层散不开的雾,遮掩住它应有的神采,就像那灰蒙蒙的天,黯淡,无光,令人……心生绝望。
大夫过来好心地提议,“这雨越下越大,二位不如先在老朽这里避会儿雨,等到雨停了再走吧。”
叶开婉言谢绝,“多谢,不用了。”
傅红雪道,“那我去雇一辆马车,叶开,你等我一下。”
叶开张了张口,又顿住,最后点头,“好……”他迟缓地放开对方的手,摸索着扶住门框,虽然是脚踏实地,却有一种时刻站在悬崖边上的感觉,似乎稍稍一动,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他很需要一个支撑。
素来意气风发的叶开,下意识地流露出全然的无助,傅红雪见此情形,心里狠狠一疼,他不忍再多看下去,转身冲出了医馆大门。
大雨滂沱,傅红雪在雨中一路狂奔,冷冰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的眼里也似乎流出了什么。
回到林中小屋,竹篱外的花树傲然挺立,不见凋零。
傅红雪将马车停在外面,扶着叶开冒雨穿过院子,等进到屋内,两人已变成名副其实的‘雨人’,傅红雪从箱子里翻出一套衣服,要帮叶开换上,叶开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傅红雪,我冷,我想喝姜汤。”
“好好好,那我去煮姜汤,你换完了衣服,就在床上好好躺着。”
“嗯。”
煮猪心汤需要一个时辰,煮姜汤却要省时省事得多,傅红雪端着一碗姜汤进屋时,只有那套干的衣服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床上依旧整整齐齐,室内空无一人,叶开已然不知去向!
“叶开……叶开!”
傅红雪心急如焚的大喊,目光不经意瞥见床前,只见床前的窗子大敞,雨水潲进屋来,床头与地上湿了一片。
他思忖,难道叶开……
想到唯一一种可能,他不敢再多滞留片刻,纵身跃出窗外,果不其然,地面有刚刚印上的一串足迹,足迹的尽头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那人身上满是泥泞污垢,显然已跌倒过数次,眼看着那人脚下一滑,扑倒在地上,他发了疯一样的冲过去。
“叶开!你在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你疯了是不是!”
“我说过了!你别管我!算我求你了,我自己的事,你让我自己做主行不行!”
“不行!只要有我在,我就不能不管你!”
“我已经瞎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要像一个残废一样苟延残喘!”
身中剧毒他没有崩溃,无药可解他没有崩溃,但是当眼睛被判了死刑,生命中只剩下‘黑’这一种颜色,他终于再也不能从容面对,不能再装得若无其事。
“是你跟我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不是运气很好吗?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我不许你放弃!”
“傅红雪,你不要再说了!我自己是死是活,凭什么要你决定?“叶开大声质问,眼里涌出泪来。“我抢了你二十年的运气,现在老天也都替你收回去了,连本带息的收回去了,我欠你的也都还给你了,我只剩下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为什么你还要插手,为什么你不能让我自己做主?”
傅红雪拎着叶开的衣襟,拼命地摇晃着他,愤怒地吼道,“谁告诉你你欠我的?明明都是你自己想当然!什么都是你自己自以为是,你要自己做主,你要我不干涉你,就是要我放着你去自生自灭?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你才是自以为是!你从当初就是这样,不是对我冷言冷语,就是对我的话置之不理,要不然,就是用这种强硬的口气命令我,可是对明月心、对周婷、甚至一开始对燕南飞你没有这样过,唯独是这样对我……你根本、根本就不会设身处地的想想我是什么感受……”
叶开说到最后,喉咙里像被什么哽住,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只是泪如雨下。
当坚强的支柱彻底崩断,人在变得极度脆弱的时候,积压心底太久的委屈与不平,便会瞧准时机破牢而出,来势汹涌,如狂风暴雨。
叶开为傅红雪所作的一切,虽是出于他的心甘情愿,但是那并不能代表,他可以将冷漠的待遇欣然接受,不含带一丁点的委屈。
除非他不是人,而是神,能够超脱出凡人的感情。
傅红雪不是第一次看到叶开哭,却是第一次看到叶开哭得如此悲伤,似是要哭尽一生一世的悲与苦,对方每一句控诉,都深深触及到他的灵魂深处,他也终于意识到,原来,叶开心里藏着这么多、这么大的委屈,如果不是这一次崩溃的宣泄,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更加想象不到。
或许,是有人笑容太明媚,或许,是有人脑子太迟钝,有些话,有些事,如果不明明白白说出口,便将永远是个秘密。
雷声,轰隆。
暴雨,如倾。
傅红雪的手无力地撒开,叶开倏然失去支撑,‘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激起身下的泥水四溅。
“你真的想死?”
“让我死。”
“好,既然你决定要死,那你就去死!你爱抹脖子就抹脖子,爱往心口戳几刀就戳几刀!我管不了你,我就陪你死!等我们到了九泉之下,遇到爹娘,我就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出息了!没死在仇人的手上,死在自己的软弱和愚蠢上了!”
“傅红雪!”
“你怎么还不动手?你动手啊?要我给你带个头吗?”傅红雪言罢,毅然抽出灭绝十字刀,就要往自己身上刺去。
“不要!”叶开听闻刀声,心里大惊,急忙爬起来阻止,他流着泪抱住对方,“红雪,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是没有勇气活下去,我只是怕拖累你,变成你的累赘,如果是那样,我宁愿选择去死。
傅红雪兵器脱手,他紧紧抱住叶开,禁不住热泪盈眶。
林中,风雨飘摇,两个相拥而泣的年轻人,也许此刻并不明白,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感情,但是他们却知道,对方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
—待续—
☆、第 36 章 第三十五章:下定决心
离恨天存在于人间,却是一个真正的地狱,任何人的生死荣辱都没有定数,稍一失足,可能就会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无恤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他们又同为天尊的左右护法,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警告一下对方。
无恤点点头,转身按原路折回,脸上的表情冷酷依旧,对于节玄理的善意提醒,他没有一丝感念,但这是必然的结果,离恨天本就是容不得感情的所在,否则以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又怎能与资历最深的节玄理平起平坐,成为天尊亲自择选的离殿护法?
离恨天的职位,不光是要拿自己的血来换,更是要拿别人的血来换。
这是离恨天不变的法则。
看着无恤渐行渐远,节玄理目光深邃,转而走向无恤先前要去的地方——亡心殿。
殿中,季非情黑衣加身,发髻高绾,姿态优雅的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听到脚步声,她微抬起头,笑容越发加深,“玄理来了。”
“属下参见天尊。”
按例行了礼之后,节玄理扫了一眼那张纸条,便知又是新到的情报,见季非情展颜,他亦是受其感染,笑道,“想必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季非情睥睨一笑,“秘密武器都用上了,自然会顺利。”
节玄理没有再多嘴询问,截至于此,便转移话题说道,“骤雨初停,正是空气清新的时候,天尊不如适时出去走一走,换换心情。”
季非情收起纸条,优雅的起身离榻,墨染的衣袂随着她的动作飘起,“也好,是该多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样头脑才会更清晰,玄理,左右无事,陪我去新苑走走吧,昨日那儿刚刚移过来一些荷花,有了雨水点缀,正是观赏的最佳时期。”
不待对方回答,季非情便以率先一步踏出了殿门,她知道节玄理不会拒绝自己,不仅因为他们是上下级,更是因为他们曾患难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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