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我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记事以来虽偶有听闻一个蓝衣人的故事,却从未见过身着蓝衣的人,”女孩直视着温皇,“可我见过另外一个人的脸。”
“哦?”
“邯卢族族长。”
温皇终于收回视线看向她,那眼睛里有薄薄的怀念,深深的玩味。
“他和我很像么?”
女孩也将面前的人仔细地打量一番,道:“不像。他是地上的羊,你是天边的鹰。”
温皇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谁知女孩还有后文。
“羊还有些人情味,可鹰一点也没有。”
温皇一怔,这种倔傲口气忽然让他想起了前不久方埋葬的人。
他看着女孩手中的蝴蝶,良久才理了理袖子,将左手抬起,对方掌心那只折断腿的蝴蝶立马挣脱,奋力向温皇的方向飞去。待到蝴蝶柔柔地降落在手上,他暗运掌气,指尖顿时弥散出点点蓝光,那蝶就温驯地枕于其上不愿离开。
女孩就盯着他指尖上的微芒看,刮来的山风扫在齐整的刘海上,冷透了,她抬头看,昏黄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变作了深深的蓝色。
山下的芸芸众生似有个把人瞧见了这边境况,渐渐开始沸腾。
“今晚你若坚持眼睁睁地站在这里看,会死。”
如果一把避不开的剑向你刺来,你也会眼睁睁地看着它的。
女孩这么想着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只能无端坚持:“除了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我没有别的能做的。我不会走。”
这时温皇指尖上的蝴蝶忽而透出磷火似的微芒,潇洒地向前飞了去。
女孩涣散的目光从远去的蝶翼上移开,惊异的眼神瞬间投向温皇,温柔的风吹着不羁的发,他笑问:
“救一只必死的蝴蝶,算本事吗?”
他救了它,他肯救一只蝴蝶!
女孩还来不及细细思量对方这句话中透出的几分耳熟,她只觉得自己在死水中真是漂流得太久了,从记事起,母亲必将为全族牺牲的阴影就淹没了她。她明白求助无望,早就放弃挣扎,可是此刻似乎终于看到浮木迎面漂泊而来,面上素来淡漠的神情自然也瞬间化作乌有。她突然很想试着向面前这个人提出荒谬的请求,求他救救阵中备战的大哥,救救祭台上的母亲,还有那些即将无辜丧生的族民,哪怕是求他离开,一切不要发生也好——
“任飘渺不会与你一战,忌族这次……一切都会凶险万分,我拜托你,拜托你放弃这场战争好吗?”
然而这句恳求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因为她还未开口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温皇低头觑了她一眼,刚温和的眸子忽然冷得像两把霜刃。她几乎害怕看他,却非要瞪着他。
紧接着,蓝衫客那双刚刚救过一只蝶的手方向忽改,继而狠狠地攥住了她的肩膀,女孩呼吸一滞,脑海随之一片空白,只觉身体猛然前倾,脚下已跟着踩进了半空。
直至耳畔狂风作响,她才意识到那个人竟然扯着她的肩膀一同跃下山崖,几番借力后顺势向中心祭台俯冲而去。急速下坠的感觉让她浑身发抖,一时喉咙里扯不出半点声音,可山下已有人替她尖叫惊呼了。[177][178][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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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公子开钱注:无极剑剑无极天才剑者在哪里?这时候反倒不为蝶蝶留点笔墨嘛?
[178]Dark knight noted:难道你没discover this page had been crumpled by someone already,Xiao Ming?
[179]东荒犁灵注:天才说其正忙于为泰山准备寿礼,吾借来观视,发现似乎是一本关于步法的秘籍,名为《落崖防摔三十六步》。吾读罢以为其火候不够,故助其增长经验。现剑无极独创之落崖步法颇得其剑法之妙,无常无定、无形无相以致无招无式,诸君或可往习之。
“你们向上看!刚才那帮人说的没错,那蓝色的人影——神蛊温皇!”
“不对啊!任飘渺呢?恩人在哪里?”
“支援的其他三族呢?!”
忌族族长迅速反应,登高号令:“众人安静听着!洛弋族迅速撤进通道,忌族已经做好准备,即将释放三途蛊!”
面对突发的一切,饶是族长再冷静,一切也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要坠落至祭台的女孩只觉得身后冰冷的指尖比耳畔呼啸的风更凉,温皇以掌为刃自女孩的后腰毫不犹豫地刺入,穿腹而处。与此同时,紫色的毒气惊涛一般拍向脚下的祭台,忌族族长见状立即掌毙冽夫人,试图承接温皇突然的发难。
众人只见温皇身在毒雾之中又能自如,还道他用的是普通蛊毒,可祭台上之人触之者即死——谁都未料到他使用的却是更为残毒的三途蛊,一时间忌族族长不仅未能阻止那自天而降的疯子,反叫两股剧毒相融,借着风势如出闸的虎狼般瞬间向祭台四方扑杀而去。
幸而忌族族长已经看不见这一切了,引爆三途蛊的刹那他已化作白骨。
万籁霎时皆岑寂。
短暂的死寂后即是恐惧的悲嚎。
当然,能哀嚎的人是幸运的,至少他们还能发出声音。
叠加的毒气蔓延得比预料之中更为迅速,浑浊的紫气已经笼罩整个祭台,眼看着就要沿着甬道逼近神殿,驻守在其上的忌族族民退潮般拼命向后方神殿的通道口后撤,毒气几乎与他们的步伐同时迎面袭来——
“妈的不管了,不管了!”
才将自己的族民安顿好的洛弋族族长见状,只犹豫了片刻便单手按下了机括,关上了通道口的总闸门,五座神殿的石门同时坠下发出一声震天的轰鸣。
就在这轰鸣的一刻间,为对付神蛊温皇而凝成的全族一心走到了尽头、土崩瓦解。
毒气分明距离石门还有一段距离。
来不及进入的千余名忌族族民还不及破口大骂,有的已被石门砸成血肉污泥又消散于毒气;有的发肤直接化在空气中,融入土壤里。
他们的骨血由这片土地孕育,现在又以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完整地交还了回去。
边缘的第一阵三途蛊刮过后尚有人侥生,族人呻吟着以焦肉断膝勉强向前滚爬,捶着根本不可能再打开的神殿石门。待到温皇的第二阵三途蛊过境,耳畔就只剩下了西去的风声。
这不是战争,而是屠杀。
而巫教,也许是天下间最干净的屠宰场。
温皇独自一人蹲坐在祭台之上,面前没有血肉,没有刀光,只有洁白的骨头落满面前古老而巨大的祭台。可他好像没什么心思看,眼睛只怔愣地去寻中央那颗参天大树。
枝叶已无,枯木焦黑。上有毒风泼墨似地一笔向西勾去,将远处的青山也蚀成了黑色。
什么都没有了。
祭台上颓坐的人在发抖。
他当然不是疼的,也不是累的。
准备了十七年的一场游戏于顷刻间盛大爆发,又复归于沉寂。他没有得偿所愿的快乐,更无毁灭之后的悲伤。甚至方才在断崖上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也像是被丢入大海中的烈火,瞬间熄灭,唯余一腔空无。
他试图在这空无的深渊中着陆,可是四野都空荡荡的,天下之皿几乎无处安放这个无善无恶的、贪玩的、孤独的灵魂。
有的人用两行清泪表达这种剥离,有的人用沉吟长啸排遣这种寂寥。
他在笑。
山风习习来,很凉。不是狂风大作的凉,是从袖口裤管悄悄钻进骨里的凉。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数月前千雪曾问他一个问题。
“如果最后的结果根本不是你想看到的,又要怎么办?”
他那时怎么想的。
“可我不允许自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你问他后悔么?
确实,这场游戏他等待了太久,又结束得太快。
快到他还什么也没想。
突然有一道孱弱的触感在他的面上轻轻拂过,他无尽的坠落忽然停止,止于别人的指尖之上。
温皇顺着指尖低下头,看到了一只奋力伸上来的手。这只手没有恶意,却又五个稚气的小窝,它并未试图求救,只是徒劳地想要止住他嘴角汨汨不绝的血。
看着面前血泊之中双眼涣散、抬手试图宽慰他的人,温皇才意识到死寂之中竟还有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一怔,很多事忽回溯至脑海。
与赤羽的合谋,与宫本总司的剑决。与锻神锋未竟的赌约。
苗疆内忧外患的一战,罗碧如何应对?千雪又要如何入局?
面前的这里不是终点。
温皇闭目思忖,此时忌族已作为牺牲品尽灭,洛弋族为诱饵已由甬道脱逃。开始的计划本该是他以三途蛊对付全族,任飘渺在甬道外以剑九对付逃脱的族民。
——那么赤羽是怎么想的,准备一人对付四族?
温皇闭目深深吸了口气,又将眼睛睁开。他似乎回避了一件事,面前同样是夜色,同样是旷野,同样是身中剧毒,同样是一言不发,在冗长的密道里毒发身亡死在他面前的朱朱。
现在祭台之上的女孩,会是同样的命运么?[180][181][182]
温皇瞥了眼她的神色,隐隐有所预感。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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