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看看皇阿玛?”胤褆又问道。
听他提到那个人,胤礽浑身一僵,随后才冷着声音道,“他刚睡下没多久,想来不会那么快醒过来的。”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了过去。
这一觉,胤礽睡得极不稳当,一会儿梦见他小时候,康熙笑着把他抱起来的模样,一会儿梦见上辈子康熙对他怒目而视,恨之入骨的表情。一会儿又是他被那人抱在怀里,帮他自渎时,嘴角含着的三分笑容和两分调侃。胤礽睡得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自己今夕是何方,只觉得前世今生的记忆都一股脑的涌进来,梦里梦外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英武的、慈祥的、爽朗的、阴枭的、冷酷的、毫不留情的……
却原来,两世加起来,竟已经积攒了这么多关于那个人的记忆。
如此又过了两日,这中间,康熙病情一直是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胤礽又总是趁着他睡着时去“请安”,两个人倒不曾撞上。
这一日夜,胤礽睡得正熟,突然被何柱儿叫了起来。
“太子爷,太子爷,您快点醒醒,索相派了人来见您,说是您要找得药找着了。”
胤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着何柱儿说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连衣裳都顾不得整理,拉着何柱儿便问,“药找着了?是金鸡纳霜?”
“那人是这么说的。”何柱儿咧嘴一笑,“还有齐侍卫也回来了,说是有要事向您禀报。”
那齐侍卫正是康熙派在胤礽那儿的亲信,此事毕竟关系到康熙的性命,胤礽权衡再三,还是先叫他说说情况才好。胤礽心下迟疑了片刻,随后说道,“先叫齐侍卫进来。”
那齐侍卫走进来,先行过了礼,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交给胤礽,说道,“启禀太子爷,这应是您说的那个叫金鸡纳霜的药。”
胤礽对医药方面毕竟没有专攻,就算拿到了也不知真假,只随手接过去,只见里面叠了十几个小纸包,每个纸包里似乎都包着些白色的药粉。
“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那两个传教士又到底是怎么死的?”胤礽将这药收进怀中,低声问道。
“奴才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先去看了那两个洋教士的尸体,尸体上的刀口应是钝器所为,奴才以为那或许当真是某些不法刁民所为。”
胤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看了那侍卫一眼,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那你且说说,这药又是从何处而来?”
“这药倒是来的极为顺利,太子殿下已然在京城之中散发了求药的消息,有几个留在京城的传教士正巧有这种药,奴才便先行一步带着药过来,那几个传教士也已经在从京城赶到这里的路上了。”
“当真如此顺利?”胤礽皱了皱眉,看了那侍卫一眼,心里多少有些狐疑。
“当真如此,奴才又怎会骗您?”那侍卫急忙道。
“既然如此,你下去吧。”胤礽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了,又叫了索额图派来的人询问,竟与那齐侍卫的说法差不多。胤礽觉得不太对劲儿,却因为着急康熙的病情,没了仔细追究的心情,只想着待回了京再说。他将索额图带来的那份金鸡纳霜扣下,当做备用,又找了太医们,叫他们快去寻个得了疟疾的人来试药。
这试药的过程恐怕还得拖个一两日,胤礽估摸着康熙应还能撑得下去,终于放下心来,好歹这康熙的病情是有了着落了。
天快亮的时候,李德全又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康熙清醒了过来,说要见他。
想起那日的事,胤礽多少仍有些发憷,不知该怎么面对康熙,却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往康熙的寝宫去了。
这男风本兴起于明末,亦不过是士大夫们附庸风雅的东西,那些人多偏爱十三四岁,雌雄莫辩的男童,加上涂脂抹粉的,个个儿都抹得跟些小娘们儿似的。胤礽委实想不明白,像他这般从小习武,筋骨结实,又过了年纪的,是怎么被康熙放在心上的,何况他们还是父子。
这逻辑放在别人家或许还有些怪异,不过胤礽上辈子干多了惊世骇俗的事儿,以他那跋扈和乖张的性子,若不是胤禩也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他说不得也会考虑去染指,这父子关系,单对他自己来说,倒是放在次要了。
他们满人本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麻烦,哪里像汉人那般,偏要在乎着什么纲常伦理,于他看来,本就是莫名其妙,可谁叫他那皇阿玛偏爱吃这一套。不过,现下,最最不守着那些规矩的,大概反而是他那位皇阿玛了吧。
想那时候,康熙被药性冲得将他压在身下,胤礽刹那间第一反应竟是幸灾乐祸,他那最最在乎这些的皇阿玛,想来会懊悔的恨不得把他自己的手脚都剁了吧。不过那时候胤礽当时只以为那不过是被药性搅得没了理智。如今变成真的了,他反倒是有几分事到临头的难以置信和不知所措。好在以那人的性子,只要他不提,那人是绝不会和自己挑明的吧。这样想着,胤礽又觉得放下几分心来,只要他自己不要慌了阵脚,那人也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胤礽向康熙行了礼。那人今日和昨日的感觉差不多,脸色灰败,神色黯淡,见胤礽过来,只轻轻招了招手,连话都未开口说一句。
“皇阿玛……”胤礽走过去,行过了礼,轻声说道,“您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康熙苦涩道,“还是老样子,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遭。”
“皇阿玛定然不会有事。”胤礽急忙说道,略一犹豫,才低声说道,“前几个月,儿臣在宫里研究过一会儿洋人们的医理,竟与咱们这边,完全不同。儿臣觉得有趣,跟着白晋神父学了一阵,看您这病倒像是他们说的疟疾。洋人那里有种治这病的药,听说疗效甚好。皇阿玛要不要试试看?”
“洋人们的药?”康熙皱着眉,眼里露出一丝不信任的目光,“那些个洋人,平时和他们学点小玩意儿便罢了,这医药上,还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更博大精深些。”
“儿臣却觉得,若当真证明这药能治此症,皇阿玛却是不妨一试。儿臣已经吩咐太医院去寻一个得了疟疾的病人,用这药先试试,若是有疗效,儿臣再试。若儿臣亦无事,您也不愿试试吗?”胤礽低声问道,难得露出一丝明显的期待的目光。
或许是被胤礽亲自试药的说法打动,康熙这才准了胤礽的提议,又趁着今日精神还算可以,帮着胤礽顺便处理了些之前积压的政务,以及京城那边送来的折子。
前线那边,福全虽是第一回领兵,却似乎打得还算不错,康熙也因此放下心来,安心养病。
父子俩一同处理政务,一直到了天已大亮,才算处理地差不多了。康熙正是病得厉害,这一阵体力立时不支,体温又升了上去,便叫胤礽先回去,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待胤礽走后,康熙这才将齐侍卫叫了进来,叫他近日的事与他仔细说说。
齐侍卫说完了这些事后,沉默了许久,才忍不住开口道,“说来奴才跟在太子爷身边这么多年,有时候却始终看不懂太子爷的事。只这一回,奴才以为无论太子爷背着皇上做了些什么,却实实在在并无加害之意。”
康熙听他这样说,微微苦笑起来,说道,“朕倒是知道他的心思,只是……这孩子怎地偏要这样防着朕呢?”
第46章 试真心康熙诈死
前线战事又紧,胤褆很快便被福全召回了前线,硕大的行宫被胤礽接管。康熙的病情到了拖无可拖的地步,白晋也赶到了行宫来,和太医院的太医们仔仔细细说了这药的药性,百般解释,才终于让他们点头同意给康熙用了药。
眼看着康熙将药吃了下去,胤礽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点喜色,只觉得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好了,朕乏了,你们也都下去吧。”毕竟这药要起效果还有一段时间,康熙这一阵被折腾地厉害,已经没了精力去应付他们,挥了挥手,叫众人退下,只留了李德全在外面伺候,屋里却是不留人了。
胤礽见此,虽是心里惦记着这药的效用,却也只好先告退了。
待人都走了,康熙才再次睁开眼,齐侍卫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跪在地上。
“朕吩咐的事,你可计划好了?”
“启禀皇上,奴才都已准备妥当,只是奴才觉得,这样做,太子殿下日后若是知道了,恐怕会怪罪您。且日后朝中诸臣,说不得,也会有人因此诟病太子,奴才实在觉得这实在没什么必要,何况……”
“齐宁,你说得太多了。”康熙淡淡开口打断将齐侍卫将满腹的狐疑都噎了回去,“你虽是朕的亲信,但朕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此事朕意已决,你只要照办便是。”
齐宁听罢,脸色一僵,只好行了礼,从后门离开了。
若只是儿子的话,康熙再怎么多疑,也不会出此下策。毕竟面对皇位,天家亲情,本就淡薄的厉害,他从未想过,他能与胤礽当真能父慈子孝的一辈子。太子这位置,是把利刃,驾驭不好,不是伤了皇帝,就是伤了胤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