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待李德全拿了剪子过来,他示意胤礽拿起来。
“过来帮朕割辫。”他淡淡地说,背对着胤礽,在椅子上坐下。
“皇阿玛!”胤礽微微一愣,手底都是一抖,渐渐忆起了当初的事。是了,那时候他这位皇阿玛也吵着闹着要割辫,惹得一众礼部的官员磕头都嗑得额头乌青。当年的胤礽还不太管事,待他见到康熙时,那人辫子散了,披散在肩上,还把他吓了一跳。
看样子,康熙是铁了心要这般行事了,胤礽无奈,只得走过去,“何必偏要如此呢?乌库妈妈从来都知道您的心意啊,规矩本不可废。”
“皇祖母知道,朕却要让自己也记得。”康熙淡淡地说,“自此,恐怕再无人肯再唤朕一声‘玄烨’了。”
这话一出口,让胤礽本伸向康熙辫子的左手微微一颤,右手的剪子微微一歪,划上了他的左手。
“咔嚓”一声,原本垂到腰际的辫子落在地上,胤礽将剪子递给身旁的太监,又伸手将康熙散开的辫子编好。这样的事他从未做过,此时,有些笨手笨脚,只那人也不说什么,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待胤礽重新将康熙的辫子编好,康熙这才站起来,带着胤礽出去,那些个文武官员,应是早已知道这事,面色虽仍是惊讶,却显比方才康熙进去时,淡定了许多。
剩下的时间,康熙终于振作了起来,回南书房将这一阵积压的政事处理地差不多,胤礽这才得了空回毓庆宫好好休整一番。
自太皇太后病危,胤礽连着在慈宁宫呆了近二十多天,此时回到毓庆宫,竟有那么些许的陌生。
瓜尔佳氏听闻他要回来,早早着人备下热水,让他梳洗干净,又送了补气的参汤上来。胤礽喝着参汤,转头对瓜尔佳氏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女子年纪尚轻,嫁人没几日便赶上国丧大事,心里多少也有些慌了神,听胤礽这样说,低头敛眉道,“这都是臣妾该担的。”
胤礽听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瓜尔佳氏性子贤惠温柔,见胤礽面露疲惫,心情有些低落,也不喧闹,只在旁边静静坐着,胤礽见了,想起前世这女子的温婉和自己的冷漠,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无话找话的和瓜尔佳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康熙又召他过去,才又准备离开。
“等一下,外面天冷,爷再批件衣裳再走。”瓜尔佳氏见胤礽又要出门,急忙从内室里取了见披风给他披上。
胤礽看着瓜尔佳氏细细帮自己整理过衣裳,忍不住捏捏她的手,“辛苦了。”他淡淡地说,“待过了这一阵,本宫再好好陪陪你。”
瓜尔佳氏脸上一红,低声道,“太子应以国事为重。”
这女子就这一点不好,贤惠地过了头。
胤礽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嘴里含糊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第30章 琐事尽风月无边
出了元月,宫里的气氛才终于有了点活力,康熙毕竟身体底子极好,很快康复起来,开始着手准备和罗刹国的谈判。前几年因了台湾那边的战事未腾出空来,被罗刹国趁火打劫了一番,康熙虽然恼怒,且略使了些手段,却终究是未腾出空来全力收拾罗刹。
如今南边平定,大清朝也恢复了些元气,这才终于有了和罗刹国谈判的精力。是以,朝中对此事格外重视,几个首辅整日在南书房为了这些事吵成一团。
上回康熙给太皇太后守灵期间,胤礽处理政事的能力让他大为惊喜,越发乐意让胤礽参与到国家大事中来,夸他年纪虽小,但所思甚远,眼界非常人可比。
自康熙二十五年,罗刹国君表示愿意就雅克萨问题进行谈判后,驻边的清军暂缓了对雅克萨的包围,等待罗刹国派出和谈的使团,谁料这一等就是一年半。直到康熙二十七年二月,罗刹国的使团终于到达了京城,商谈谈判的地点,谁料又因为西北的噶尔丹和土谢图汗的战事给阻了去路,直拖到五月,重新商议谈判的地点。
再后来就是漫长的谈判,两边都是不肯松口。直到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尼布楚条约》终于签订,两国的边境纠纷才算告一段落。
好不容易忙活了完了沙俄的事,西北的战事眼看就要刻不容缓,噶尔丹近年来越发猖狂,康熙也终于下定决心要收拾噶尔丹,早早开始做些预备的工作。胤礽知道康熙早有御驾亲征的心思,趁机和康熙告了个假,准备好好散散心。
康熙见他小小年纪,一直为政事忙碌,也是心疼,立马就同意了。
胤礽得了恩典,乐得出门,带着侍卫哈图在京城里好一阵逛荡。先去索额图家那边打了个招呼,又赶上大集,体察了一下民情,询问了近日的粮油米价,直玩到入了夜,这才晃晃悠悠地往京城最大的一家相公堂子。
“太……少爷……您这是?”哈图看着胤礽轻车熟路地找了地方,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胤礽。
眼见着这青年一副愣头青的模样,胤礽噗嗤笑了出来,“放心,今儿只玩个把时辰就回去,不在这里过夜。”
“可是,皇上那儿……”
“无妨,这种事,别玩得过火,皇阿玛不会。”胤礽扬扬下巴,难得任性地说,“反正本宫是要进去逛逛,你若不乐意,就在外面等着。”
哈图自然不敢叫胤礽一个人进去,只好跟着他进去了。
胤礽此时,正是十五六岁翩翩少年郎,加上本就气质清贵,衣着华丽,一看便是个有油水的,甫一进去,便见鸨母两眼放光,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眼生得紧,可是头一回来?”
胤礽笑了笑,想起前世的事情,手中把玩着扇子,压低了声音道,“倒也不是头回了。”
那鸨母微微一愣,绞尽脑汁也不记得何时见过这样一位神仙似的主顾,便也不再多想,只顺着胤礽说道,“不好意思,恕奴家眼拙,喂认出来。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可有哪位相熟的相公?”
“在下姓黄,唤黄公子便是。在下只几年前跟友人来过此地,这相熟的相公……倒不曾有……”胤礽挑了挑眉,心里回忆了半天,却是记得不当初在这里逛得时候,见着的那个相公叫什么名字了,“妈妈看着办吧。我不爱脂粉气太重的,挑几个清气些的就行。”
“哎,好嘞。两位公子先上面雅间请。”妈妈见胤礽年纪轻轻,却是一副逛惯了风月场所的熟练模样,心里暗暗想留住这位财主,下定决心要拿出点好货来。
龟奴领着胤礽和哈图进了雅间,两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厮已经等在里面,皆是一身月白色的衫子,模样俊秀,皆是唇红齿白,带着骨子还未长开的雌雄莫辩的阴柔,让开了眼的哈图心里泛着嘀咕,这些小孩儿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其实这一趟,胤礽是“蓄谋已久”,早年因了自己年纪不大,康熙又是个重规矩的,他倒不敢随便在宫里乱来,一直压抑着这劲头。
男风早在明末便在南方盛行,加上大清入关以后,官员禁止狎妓的铁律让蓄养娈童之风很快在北方也盛行起来。胤礽本就偏于男色,上辈子更是生冷不忌,无法无天。如今虽说性子沉稳收敛了许多,可是这嗜好毕竟不是说改了就能改得。
这辈子,索额图听了他的话,越发韬光养晦,明珠被弹劾以后,为人处世也越发低调起来。加上胤礽参政也有几年,目前的情势比上一世好了许多,只要自己做的不太过分,康熙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太子微服出宫,自然不会只有哈图一个侍卫跟着,这明里暗里盯着的,大多也是康熙的心腹,胤礽逛了相公堂子的事,康熙很快便会知道,是以胤礽不敢过于放肆,只叫妈妈找两个人来陪酒,倒不曾想真的做点什么。
若说这一回有什么让他吃惊的话,大概就是哈图的“不谙世事”了吧。
见着哈图一脸束手束脚地坐在一旁,胤礽忍不住调笑道,“哈图,你不是从来去过妓院吧。怎地,难道是家有河东狮?哎呀呀,这可就可怜了。”
哈图一听这话,蹭得涨红了脸,讷讷地说,“爷,您就别取笑奴才了。家慈自小严厉,奴才倒真不曾来过这种地方。”
胤礽听了,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哈图。
说来,哈图跟他也有几年了,一开始胤礽注意到此人,还是当年他木兰围猎,射虎的那一回,哈图主动凑过来,明显是有了投靠的意思。他见这人长得俊俏,又勉强算是赫舍里皇后的远亲,才稍加留意起来。最后将人调到自己身边。
这些年来,相处的久了,胤礽也渐渐发现哈图十分激灵,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与人交往,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这才愈发重视起他来。
这人培养的好了,以后或许可成他的左膀右臂。当年索额图不也是从御前侍卫开始接触朝政的吗?
只是他看惯了哈图老练的模样,难得这一回见他如此青涩,倒也新鲜。
“哈哈哈,这我倒是没想到。”胤礽闷笑起来,直到外面敲了敲门,随后两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走了进来。